【重陽日感懷】快樂的不老頑童———略述老友楚戈的藝文創作

文/辛鬱 圖/楚戈 |2009.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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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個月,楚戈一直躺在榮總的病床上。

楚戈在台灣考古學術界與現代藝術圈,都稱得上是一位奇才、高手。

生長於亂世的他,沒有接受完整的教育,卻在自學現代詩寫作、描繪傳統山水這樣看似不搭調的過程中,成為兩創作領域中的名家。

尤其在繪畫方面,從傳統到現代,以素描、水墨、版畫、陶瓷、雕塑、結繩、油彩、油畫等各種創作形式,表現他的所見所聞所感。對他來說,創作是一種遊戲,他從中得到快樂,也把這種「內心的快樂」,傳送給人們。

年近八十的他不服老。從九月二十二日開始,在交通大學藝文空間推出的「楚戈藝術大展」,以〈創作就是要好玩〉為名,就可以看出,楚戈想把個人「內心的快樂」,傳送給人們的強烈企圖心。

楚戈天性浪漫、熱情,是天生的「詩人藝術家」。在汩羅江畔出生,也有著憤世嫉俗的詩人特性。

他七歲開始塗塗寫寫,出身農家,卻是湘繡高手的媽媽是啟蒙者。十歲時受教於宋容生先生讀《左傳》,並且照著《芥子園》畫譜學畫,為日後從事繪畫創作打基礎。

十七歲那年,家鄉陷於戰亂,跑到長沙當兵,從此離開湖南。部隊來到台灣,移防新竹湖口後,楚戈開始在寫作路上摸索,多篇散文寫湖口景色與民情,而對丘陵地帶的新竹風,更多描述,引出思鄉念親之情。楚戈散文長於細說曲折的情緒,並旁生豐沛的想像,文字充滿音樂性、繪畫質感甚至戲劇意味的語言;這是寫詩必備的功夫。

就這樣,楚戈成為一個早熟的詩人,甚受當時新詩界幾位名家如覃子豪、紀弦等老師的重視。年輕一代的學習寫詩者,包括商禽、鄭愁予、林冷、←弦等,也就在此時與他結為知己;我則添為尾末。

作品中滿溢情緒似乎是我們這一伙人的共同特性,而浪漫的楚戈尤甚。但楚戈更視創作為一種玩耍,因此他的作品一直有一質素--帶給讀者會心一笑。

在玩耍過程中,楚戈也在尋找生命出口,無論繪畫、新詩、散文,乃至評論、學術著作,都有多重面相;他一直認為創作是生命的延展,本身就是出口。

楚戈進入藝壇,最初是以評論家身分對五十年代新興的現代繪畫予以推介。繪畫創作方面,他從單線勾勒入手,又服膺「一根線的無限延長」觀念,創作許多插畫,把一首詩或一句格言的含義,極為透明的表達其理性與感性兼具的意味。第二階段的創作著力於版畫與抽象水墨,作品中常引用鄭愁予詩句,以獨具的方法讓畫面更具韻致。

他亦從事陶藝創作及大型金屬雕塑,金屬雕塑代表作品有「精衛鳥」,氣勢雄偉。繩塑屬近期作品,是完全失聰失聲之後的又一突破性嘗試。

他在創作上從不停歇,更不滿足。遊歐時,發現排筆這一工具,回國後即以排筆畫大幅水墨,曲折迂迴但見排筆如龍蛇遊走,有若時空顛倒,乾坤變貌,與當時文學界興起的「顛覆」與「後現代」創作極為吻合。他也作字畫,將一字或多字婉轉勾勒,引生新意,頗合他「玩耍」的主張。而以報紙為畫筆,創「報緣畫」,亦為一絕。

大概在前年,他起意畫油畫,以半殘之軀,一年內畫了近百幅作品,舉辦了兩場展覽。之後,又繼續畫了數十幅,準備作一次更完整的大展。但他終於體力不支,病倒了。

住進榮總的楚戈,幾乎天天要求出院,以筆代言,說是腦子裡全是事物的美麗形象,要回家把它們一一描繪出來。甚至「威脅」醫護人員:「不讓我出院,你們要為那些美麗形象的消失負責!」

楚戈不僅把繪畫視為創作的終極職志,在學術領域,也繳出令人欽佩的成績。他在青銅器研究上獨具慧眼,在琺瑯器研究上也自成一家,至於中國美術史的鑽研,更出版專著,而對「龍」情有獨鍾的他,從考古學入手,鑽探人類文化的起源,終於出版《龍史》一書。

文學方面,他也勤於耕耘,有詩集、散文集、隨想集。詩以幽曲、空靈見長,散文則筆法多支線展布,常見機鋒,自嘲與幽人一默更是獨有特色。

楚戈多年失聰失聲,又依賴胃管灌食,以這樣一副殘軀,而仍堅持創作,並願以創作所獲的快樂,轉送給讀友,這樣的佛性普現,怎不令人尊敬!

楚戈早年寄身松山寺道安法師座下,讀經參佛,頗有了悟,同時幫師父編《獅子吼》月刊,濡染所得極深,曾被朋友戲呼「小和尚」。他具佛性,自有來由。願他安心養病,等體能徹底見好,再以慈心慧志,為大家創作更見深意的作品。他有「頑童」之稱,頑童不老,才會將「快樂」不息的傳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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