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說評論家到小說家 ──王瓊玲寫《美人尖》

周慧珠 |2009.04.12
6961觀看次
字級


歷來學術界「右手學術,左手創作」的學者不在少數,一向投注於理性批評,專研古典小說的王瓊玲教授,著有「野叟曝言研究」、「清代四大才學小說」、「古典小說縱論」、「野叟曝言作者夏敬渠年譜」、「夏敬渠與野叟曝言考論」等學術專著,是兩岸第一位提出「才學小說」的學者,二○○九年春,她毅然轉身,投入創作,以有別於理性論述的深情筆觸,寫下《美人尖》,在小說創作的領域綻開一朵美麗的浪花。作家路寒袖說,王瓊玲以傳統的寫實主義書寫這塊土地上的芸芸眾生,與黃春明、洪醒夫、宋澤萊屬於同一個血脈。而其文筆力道,更是上溯張愛玲,乃至《紅樓夢》。

就是愛說故事

人來到世間,是來歷練。提及鄉土小說,台灣有位黃春明,在他的作品裡有他對鄉人的理解、了解與擁抱。王瓊玲也是如此。

王瓊玲原來是個說故事高手,溫婉的她,一站上講台就化身為說書人,因此在學校備受學生歡迎。她孩子般淘氣的說:「我是人來瘋,人愈多,課愈上得精采。」她像童話裡的吹笛人,所說的故事總讓人著迷。因為認為教書的工作是宣揚理想,令她不敢沉淪。因此,面對難堪的芸芸眾生相,她的筆下沒有憤世嫉俗,而只有悲憫。她說在未動筆寫作之前,自己不寫,教學生寫,修改學生的創作,也是一種滿足。

家庭與職業是支持她的兩大因素。父親是村裡為村民排難解紛的「公道伯」,母親十分慈愛,更是一位說故事天才、敘事高手,她從母親講述的故事中,獲得很多題材;這些都深深影響王瓊玲,於是,她的筆下有正義,有慈愍。大學時,寒暑假擔任車掌小姐,隨車服務,雖然很辛苦,但走遍雲嘉地區的山林田野、大小村落。從川流來往的鄉親口中聽到各式人情世故,目睹許多風土民情、人生起落、悲歡離合,不僅開闊她的視野、深化她的感情,也為日後的小說創作儲存了豐厚的題材。到現在她仍喜歡跟計程車司機聊天,他們真實、曲折又百感交集的人生故事,都可能成為她筆下的素材。

幾年前,王瓊玲邀請黃春明到世新大學演講,演講結束後,開車送黃春明回家,途中她說起了家鄉嘉義梅仔坑的傳說、發生的種種故事,黃春明聽得渾然忘我,最後乾脆要她把車子停到路邊,要求她繼續說。結果,那晚,黃春明總共聽她講了五個小時的故事。

「妳一定要寫,不寫妳會活不下去!」

由於當年黃春明的一句話,開啟了她寫小說的宿因。浸淫學術研究多年、曾創辨世新大學中文系的她,一直遲遲未動筆。

第二次相遇是在中央大學,她剛好經歷喪親之慟,黃春明再度鼓勵她:「不管怎麼樣,寫下去就對了!」

五十歲這一年,她終於圓了文學夢,交出小說處女作《美人尖》。

考證功夫與小說藝術

「美人尖,嫁出旺夫家;米穀金銀,堆積滿山尖!」││臺語俗諺

「新娘額頭叉,不是死尪婿,就是死『大家』。」││臺語俗諺

撩起前額髮絲,額頭的中間髮線是一個小小的「V」字形,這就是「美人尖」。在三○年代的梅仔坑鄉,「美人尖」卻被稱之為「額頭叉」,是一種家破人亡的象徵,這對天生美人尖的女孩來說,竟成了何等難堪的詛咒!小說《美人尖》的故事也就由此展開。

師大張素貞教授說:「美人尖,似乎美麗總隱藏著某種尖銳、鋒利而玄奇不可理解的因子,左右著美人不能苛求圓滿的人生。」

「美人尖」共分四篇:包括三中篇「美人尖」、「良山」、「老張們」,以及短篇「含笑」,全書約十萬字,跨越的時間很長,每篇都超過五十年。《美人尖》裡的人物都曾經在王瓊玲的生命中出現過,面對她們悲苦又無奈的人生,常使她在創作過程中深陷故事情節,例如,在「良山」的寫作過程中,她曾有將近兩個月的時間,為自己無力拯救凶死的美麗少婦春花而深深自責,無法抽離回到現實。但是,這樣的創作過程卻像是一場心靈的洗滌,淬煉出她對世間人情的體察,更進而在小說裡對每一個生命更真切的詮釋。

《美人尖》的地理背景,是臺灣南部的小鄉村。那個時代的山村風俗民情。包括婚嫁禮俗、民間禁忌、洗門風、送肉粽、擋路、沖喜等台灣的民俗以及閩南諺語、四句聯……也都一幕幕在書中展開。

王瓊玲花了不少時間在查證史實、風俗的考據。即使是閩南語,也會考據「禮記」、「爾雅」等古書,找到合音合意的用字;寫對白時,要讓讀者看懂,讓懂閩南語的讀者閱讀起來有著身歷其境的真實感,即使是不懂閩南語的讀者,也沒有閱讀障礙。

若問學術研究對寫作影響,王瓊玲說:學術協助考證,例如說文解字;但是,文學評論裡會以其他文字論說佐證,小說則不能吊書袋,其中有豐富的情感。

挑戰紅樓夢與張愛玲

在完成教授升等後,王瓊玲毅然決定釋放壓抑多年的寫作欲望,開始著手一系列嘉義梅山的傳奇。

蒐集兩年,創作三年,以充滿鄉野俚俗氣氛的小村為背景,王瓊玲寫出上個年代的小人物悲歡,「這些故事放在我心底很多年,慢慢醞釀成熟,現在我才能寫出其中的人性、滄桑和救贖。」於是,一個個鄉土人物生動地躍出筆尖。 例如被婆婆視為「惡兆」的剛烈女子、因情慾而失手殺人的少年、上吊自殺的父親亡魂,以及丟娘、丟妻、丟子,還有那些心中夢都漸漸丟去的外省老伯們。

王瓊玲抱著寬厚的胸懷來看待這些悲歡人物,即使寫到最幽暗罪惡的部分時,常會徹夜難眠,但在寫完後卻多了一分體諒。因此創作就像洗滌過程,淬練出她對世間人情的詮釋和理解。每寫好一個人物,自己就從他們的生命得到營養。

頓時從嚴謹的學術領域抽身,轉而投入創作,王瓊玲特別提醒自己要從研究的束縛中解放出來,不要掉入過去文本的窠臼。

寫到「美人尖」這篇裡的剛烈女子阿嫌,她心中忍不住冒出張愛玲筆下的曹七巧、《紅樓夢》裡的王熙鳳,「但我就是要挑戰,從另一種角度、另一種寫法切入,以她們為競爭對象,寫出另一個有聲有色的人物!」她說,要努力的寫出人物的事件,例如,《美人尖》書裡的「老張」,是近乎意識流手法。

熱門新聞
訂閱電子報
台北市 天氣預報   台灣一週天氣預報

《人間福報》是一份多元化的報紙,不單只有報導佛教新聞,乃以推動祥和社會、淨化人心為職志,以關懷人類福祉、追求世界和平為宗旨,堅持新聞的準度與速度、廣度與深度,關懷弱勢族群與公益;強調內容溫馨、健康、益智、環保,不八卦、不加料、不阿諛,希冀藉由優質的內涵,體貼大眾身心靈的需要、關懷地球永續經營、延續宇宙無窮慧命,是一份承擔社會責任的報紙。自許成為「社會的一道光明」的《人間福報》任重而道遠,在秉持創辦人星雲大師「傳播人間善因善緣」的理念之際,更將堅持為社會注入清流,讓福報的發行為人間帶來祥和歡喜,具體實現「人間有福報,福報滿人間」的目標。
人間福報社股份有限公司 統編:70470026

 
聯絡我們 隱私權條款

Copyright © 2000-2024 人間福報 www.merit-times.com.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