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馮建三

政大新聞系教授

最近一周，傳媒的事情目不暇給。公共電視董監事新候選名單出爐，反壟斷媒體運動仍在沸沸揚揚，這些是發展中的舊新聞。旱地拔蔥的是廣州《南方周末》事件。

元月四日，《聯合報》大幅報導，廣東宣傳部長庹震竄改該刊新年獻詞的疑雲，迅速傳抵台灣。當天《中國時報》雖提及，卻僅有一百二十六字。《自由時報》與《蘋果日報》不約而同慢半拍，五日才跟進。至十日，圖片不計，聯合至少已有二十五則、蘋果二十一則、中時十二則（一則在頭版，壓底通欄），自由達二十八則。這四家報紙占了台灣日報銷量九成以上，七天合計，投入超過十五版報導對岸的傳媒事件，規模不因各報色彩而有明顯差異，均稱重視，相當罕見。

與此同時，兩岸四地的知識圈，兩日匯集五百多人連署，發表了〈我們對《南方周末》事件的三點共同聲明〉，「期待華人各界與政府（尤其是台灣政府）更積極主動地促使中共當局…開放報禁，落實新聞自由和言論自由」。

這些聲明並無驚人之語，受制於南周事件的性質，當下也只能作此主張。不過，無論事件是否已經暫告段落，我們都可回到台灣情境而躬身自省，報禁解除與電波開放二十餘年後，台灣真有傳播自由了嗎？

人有雙足兩手，傳播自由也是兩種。我們的一足一手很自由，紐約「自由之家」說台灣的新聞自由在亞洲名列前茅，指的是這個部分，是「消極自由」，免於恐懼的自由：只要涉及公眾人物，事關公共利益，加上形式平衡，傳媒可以指東道西，不虞處罰。但我們的另一手足萎縮異常，使不出力氣，並無自由可言，台灣傳媒的「積極自由」相當稀缺，吝於對內投資，好資訊與好娛樂不足，教育內容更少，傳媒人疲於奔命更無在職進修，致使內容的深廣幅度與品質乏善可陳，妨礙民智成長。

這是怪異的結果，很自由、也很不自由。怎麼辦？答案仍在政府，要求政府不裝蒜要負責，才能正反合。要求政府回應〈我們〉的聲明，並且更進一步，申論我們的傳播自由只有半套，若要整套，必要的手段一定得包括公共傳媒規模的擴大，並且一箭雙鵰，可以翻轉「中國因素」必然負面的認知。

去年底，反媒體壟斷運動首次提出「中國因素」，意指對岸的存在對於台灣傳媒的健全，是負面的影響。這個看法的真偽不論，但對立的認知是，「大陸的KTV，每十首歌就有七首是台灣歌曲」：歌曲能，電影電視劇或其他傳媒內容，不能嗎？「中國因素」在此是正面的想像，是大好的商機。

怎麼辦？擴大公共傳媒，回應真偽不明的想像。單靠法規，無法反壟斷，公共傳媒夠大，才能制衡私人傳媒的壟斷趨勢。其次，公共傳媒不會因利潤考量而遷就對岸，反而能夠持平報導本地與對岸事務，增進兩岸人民相互瞭解。第三，公共傳媒的作品質量較好，若到對岸，就是文化大使，也許可賺進銀兩，卻不會僅知孔方兄，自毀傳媒的長城。最後，在匯流年代，公共傳媒會開放更多內容，不是如同商業傳媒，以私利考量決斷內容的流通，因此可望更為充分利用不同的平台，自由流通各種影音圖文，增加了經濟競爭力，牽制了想要「為非作歹」的商業報紙與傳媒，財閥的壟斷「宏圖」，也就難以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