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中的學生沒有不知道北門街的。就在學校旁，聚集了各式獨立的商店：書局、早餐店、服飾店、賣飲料的、運動用品專賣店……。上學放學，乃至於晚上八九點，北門街總不乏穿著藍色制服、夾克、運動外套的板中學生，流動其中，或許也是北門街旁的黃石市場，讓疲累的時光走出課堂，能飽餐一頓。

一般學生對北門街自不陌生，而像我等住宿生更別有一番認識。宿舍晚上九點半開放三十分鐘，讓我們能夠外出活動。我們總得抓緊半個小時買些宵夜，作為夜讀的資糧，而北門街則是唯一的方向。北門街上有家書店「書培」，老闆娘甚是親切，後來大概店名諧音「輸賠」的關係，聽起來不吉利，就改叫做「紫騰」──黃底紅字，斗大的招牌，十足的算命館味。住宿的三年，在這書店省下的折扣，讓我們能夠多買幾趟的宵夜，不知道因此多走了幾趟北門街。

至於「快可利」、「大聯盟」、「休閒小站」等飲料店，在一條街上就有三家。彼此競爭的結果只讓價錢愈來愈低，飲料愈來愈稀。不過窮學生往往也不管健康衛生的顧慮，一杯十元的「有水果味道的糖水」，輕而易舉就能溺死每個人的味蕾。那也不過是一瓢調味醬加水而已，成本不高，外加珍珠的話，還不用加錢喔！尤其特別的是，我至今記得某位室友，無法順利點杯一連串捲舌音的飲料：「柳橙純水加珍珠」。

北門街連帶黃石市場，是不可能沒有板中的孩子。這樣代代遞嬗，擺明是要讓北門街年輕點。依我看，板中恆常不易的水藍，相對於北門的夜，自有一種不刺眼的鮮豔；若對比於城市的燈火閃爍，則又是一種不枯燥的素樸。

大學某次回去，我向紫騰書店的老闆娘感嘆，北門街變了好多。她倒訝異了一下：「哪裡有改變嗎？」「對面的全家便利商店改成了Seven呀！」聽我這麼說，她笑著說：「那已經一兩年啦，你太久沒回來了吧？」我記得自己常常回去的呀，或許太固守記憶，才會產生印象的斷層。

距離那次到現在，又過了十年。我大學畢業、碩士畢業，接著入伍退伍，時間飛快，北門街的變化又比時間更快。同袍蘇章瑋進板中教書，以前回板中是為了探望老師，現在則是為了問候朋友。每次和章瑋到北門街用餐，我心中反覆回溯已經消失的紫騰書局，不知道老闆娘過得可好？也不斷想著當時許多的飲料店，那個念不出「柳橙純水加珍珠」的室友是否也記得這段往事？

北門街的夜晚，依舊有許多板中的孩子。不過宿舍已拆了許多年，不再有趕著宿舍門禁時間匆匆忙忙買甜不辣的身影。說來北門街並不長，我卻一路走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