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雲英

我們五姊妹加起來將近三百歲，在歲末深秋合體去了一趟日本追楓。

一年前就上網訂機票和民宿，並按月繳錢給會計老二充當交通及美食基金，由在銀行工作的老五就近結匯，到日本再交予出納老三統一支付開銷。

老五的行程計畫書裡，鉅細靡遺記載著火車地鐵巴士的發車時刻、車行時間、車資多寡，民宿周邊食堂、網友推薦必買清單；此外還附加貼心提醒：第二天探索日本五大古戰場之一的「戰場之原」祕境，偶有熊出沒，須隨身自備鈴鐺，嚇阻熊自動走避……拿到老五精心設計的裝訂本，個個皆傻眼，大讚：比旅行社還專業啊！

前一年的自由行，老二因動作慢半拍，差點沒擠進地鐵，讓大夥嚇出一身冷汗，總策畫老五不斷耳提面命，強調東京地鐵路線錯綜複雜，每個人都形色匆匆，互不相讓，姊姊們得亦步亦趨緊跟領隊老五和導遊老四（只有她們有租wifi機），不但眼明更要手快，務必連人帶行李都要跟上，否則流落東京街頭，領隊斬釘截鐵表示：概不負責。

話雖如此，但事實證明，領隊只是虛張聲勢。

我在最後一天走散了，當時大雨滂沱，只不過將溼透的背包挪至胸前，一眨眼工夫，前頭四人就走得無影無蹤，我杵在原地，正思忖著該怎麼辦？隨即見老五從不遠處快步衝過來，滿臉驚恐，將我緊緊抱住，好似找到失散多年的親人般，我想開玩笑問她到底在演哪一齣？卻被她的抽抽噎噎給嚇到，心裡也無端起了洶湧的感動。

出狀況的不止我一個。有一晚飽餐後，老三打了個嗝，褲子鬆緊帶突然爆開，由二十八變成三十五腰，她只好一路提著褲頭過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看了不禁想發笑，但我們必須要偽裝成視若無睹的樣子，免得她因老羞成怒激起想動手打人的念頭，那可就會不小心春光外洩了。直到回民宿，大家才忍不住放聲大笑。旅途中這些有趣的點點滴滴，真的得好好收藏，以便「留予他年說夢痕」。

五姊妹這趟海外出遊，前後雖遇雨攪局，卻不減遊興。在「戰場之原」看到秋冬最經典的枯木美學景色，遍野枯褐黃草，一望無際，連棧道旁的水中倒木，都別有一番風骨不凡的姿態；我們還攀爬了東京近郊標高五百九十九公尺的高尾山，捨棄纜車，全程徒步上下山，沒人喊累，這都要歸功於領隊平常訓練有素；我們也見識到東照宮、中禪寺湖畔的楓情萬種；並走訪東京大學最美的銀杏步道，一大片黃澄澄亮閃閃，將古老的學術殿堂妝點得詩意盎然……

然而，再美麗的絕佳景致、再吮指回味的懷石料理，也終究比不上將近三百歲的五姊妹在異國重溫兒時舊夢──大享同榻而眠的樂趣。

才風塵僕僕回來沒多久，老五又在策畫新年度旅程，詢問眾人意見。其實，無論天涯海角，只要五姊妹結伴同行，何處不是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