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晴惠   圖／聯經提供
一位是沖繩獨立書店「烏拉拉」店主宇田智子，另一位則是花6年時間實地觀察和追蹤採訪位於東京地區獨立書店的日籍華語作家吉井忍，兩人齊聚台北，為台灣讀者帶來一道道日本獨立書店風景，也分享了數位時代的書店生存之道。

二○一一年在日本沖繩那霸市場旁，開起號稱全日本最狹窄書店「烏拉拉」的宇田智子，今年受邀來到台北，與讀者分享她開迷你二手書店的經驗。

她的書店有多迷小？內部空間只有一點五坪，加上店外的移動式書架，能營業的空間也不過三坪大，旁邊的店家一邊賣醬菜，另一邊賣服飾，顧客有一半是當地民眾，另一半則是觀光客。在台北國際書展現場，她說選擇在菜市場開店的原因，是「買書若和買菜一樣日常，多好。」

開店五年多，最大挑戰就是時時刻刻想著如何滿足常客的需求，但最大的成就感是知道讀者在哪裡，有些人經常到書店裡分享感想和經驗，這是她過去十年在東京大型連鎖書店裡感受不到的互動。她說，在連鎖書店工作時，每天要處理的事情非常繁雜，根本沒有時間跟客人互動，客人只會問店員廁所在哪裡。但自己開書店後，多了非常多時間，不僅可以跟客人互動，關心客人買了什麼書，也可以為客人想得更多。

從知名的淳久堂書店離職，決定獨自開書店，宇田智子在她的《一個人開書店：那霸市場裡的烏拉拉》寫道，認識她的朋友都是一面倒地勸阻，但她怎樣也想不到，居然因為開了「非常小間的二手書店」變得小有名氣，甚至在中日關係緊張的時刻，名聲傳到中國大陸，而她也真的壯大膽子參加了廣州舉辦的「廣州書墟」二手書活動，因為開書店，生平第一次收到出版社邀約，希望她寫下這段經歷而成為書籍作者。

直視書的來處與去處

然而，開了書店，終究得煩惱如何銷售，宇田智子在書裡巧妙形容︰「外觀都是四四方方，怕水也怕火，沒有保存期限，卻會隨著時間逐漸劣化，內容也千奇百怪，對某些人來說不值得一看的，卻是另一個人的稀世珍寶，這就是書。」認清書的商品特質，宇田智子發揮她的書店職人本色，直視每本書的來處與去處，將一間小小書店經營得有聲有色。

而類似宇田智子的經營之道，在另一位日籍華語作家吉井忍的書裡也多有記載。她所著的《東京本屋紀事》收錄了十二家不同風格的日本獨立書店故事，其中包括她與書店創辦人的對談。

誠如宇田智子的期望，希望買書像買菜一樣日常，另一家知名的獨立書店Cow Books的創辦人松浦彌太郎則說，「書店原來和賣魚、賣蔬菜的八百屋一樣，是很有個性的。店主對自家的每樣東西都很了解，哪裡來的、怎麼吃的，同時也很重視和顧客以及社區的關係。」松浦彌太郎認為，書店會是一個愈來愈小的行業，商品只是契機，背後更重要的是人和書店的關係。

另一家創辦於一九七四年的專業航空書店Books Fuji，全盛時期有五家分店，目前僅剩兩家，但仍用心耕耘、甚至精準了解包括航空業從業人員與旅客的客群。書店第二代太田雅也說，他最怕的客人對於書店抱持著「反正去也沒用，他們的書店甚麼也沒有」的印象。太田雅也說，若客人問你三本書，你都沒有的話，那這個書店就大有問題。

成為顧客心中的燈光

吉井忍和宇田智子今年同時應聯經出版社之邀來台，在座談會上，吉井忍說，其實這些小小的書店，不只是讓民眾有個看書的地方，更是一盞燈塔，帶給大家希望，如果這些小書店消失，整個社會會變得不完整。

「書店文化，不僅是一個小小的行業風向，同時也能反映出社會百態。如何將『選書』磨練成自己的專業，如何與客人溝通並建立信賴關係，如何面對生存環境的變化以及各種壓力……這些細節和思考方式，可做為他山之石，應用到各自的行業和人生規畫中。」吉井忍在書中寫道，誠如一位店主所說，開書店並不是能夠賺大錢的行業。但也正因如此，店主追求的並不完全是經濟上的成功，而是首先默默地回應周邊家庭、孩子的需求。

吉井忍為小書店下了註腳，她說︰「當今社會，出現在媒體上的商鋪、人物幾乎都是『勝者』，但我們都知道，人生並不會總是順風順水，失落感傷的時刻也是難免的。個人感覺，春風得意的時候並不太適合去小書店。反倒是在有些悲傷和不安的人生階段，踏進一家小書店，它往往會給你一個方向、一種慰藉。這，當然也是我希望小書店能夠生存下來的一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