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畢業以後再也沒有見過翁同學。男人出門,頂多衣服與皮鞋搭配,翁同學多了一項,外套色調可與跑車穿搭。高中同學說起他的近況,我咋舌不已。車庫裡五六輛名車,難以跟他憨厚外貌畫上等號。
除了翁同學,我沒有朋友居住八德,他成了八德鄉代表,被偶爾提起。八德鄉到南港區就讀高工,路途遙遠,他很少遲到,常滿臉堆笑,兩顆酒窩明顯化開。
他暱稱「大仔」,實則一點也不大,任何人開他玩笑,他渾似彌勒不以為忤,有時候還一起笑,於是同學們打賭了,要在國文課扒光他的衣物。
這事談何容易。但翁同學著實木訥,被後座同學架住胳膊,完全不敢揚聲,外套輕易被脫下了,襯衫鈕釦多、難度高,但他嘻嘻哈哈的依稀樂在其中,襯衫也解掉了。他當然要找回衣物,只是被解下的外套、襯衫一件一件傳到後座,他搆不著。
一切的進行,除了少數碰撞,其餘都在老師轉過去寫板書時靜默發生。同學們摀嘴忍住笑,老師轉身回來看見翁同學衣服一件一件少了,眼角含笑,什麼也沒說。
霸凌與玩笑,出發點不同,前者存在壓迫,後者和睦。下課後,翁同學半赤裸找回衣物,酒窩咧開,跟同學們呵呵大笑。還好,如此瘋狂玩笑只發生一回。
如果發生在我身上呢?極可能氣急敗壞,把施暴同學當作拒絕往來戶。什麼樣的事業適合什麼人,並不特別,什麼樣的玩笑適合開在什麼樣的人,才有奧義,或者,兩者竟是不可分了。畢業後極少同學從事重機械修護本科,翁同學即為其一,從基本學徒做起,洗乾淨沾滿油垢的手,從容掌握好方向盤。
黑手不黑啊,而且不需要漂白,我們才陡然想起「大仔」,最根本的反義就是「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