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諺珽

時間兀自來到這樣的時刻。

下班後的晚間，我與CD播放器中傳出的音律，一同共享這六坪大小的空間。我坐在床圍，稍微伸展筋骨後，開始將一件件物品裝箱。衣物、書籍、文具……我在紙箱的縫隙塞入泡棉紙，封膠後，用麥克筆在便條紙上標示內容物，並且黏貼於外箱。深吐一口氣，我完成此日的待辦事項。

我回到書桌前，著手寫一張小卡片，打算親自遞交予附近餐廳的老闆娘。自從二○二○年搬到頂溪後，我經常光顧她的店。

我垂涎於照燒雞腿、蒸鯛魚和宮保雞丁。周二或周六，出了捷運站，我順著文化路一直走，在巷口右轉，跟隨風低語般的指引，抵達那裡。

其實更多時候，她語帶的爽朗與和善，是我前去的主因。我們沒有太多互動，偶爾聊天氣、聊餐點口味是否滿意。這僅有的交集，卻恰如其分。

我朝四周望去，房間是幾乎清空了。剩下白牆上的海報、明信片與壁飾，以及書桌的生活用品還沒完全挪移。再等等吧，我想。

居住在這裡將近四年。我的房間。他收納、折射了肉眼可見與不可見的一部分。他從不多加評論，就只是靜靜地，任由我的笑淚流淌，並接妥我的脆弱與疑惑，將它們摺疊，安置於柔軟的眠床。入睡前，我和他久久相望，說聲，今天也辛苦了。晚安。直到我感覺醒來，一股幽微的悵然，以及寬慰的意念拂拭我。我發覺，我擁有得是這麼多、這麼多。

再過一個月我將入伍。母親說，要好好說再見和道謝。以此文紀念搬家前的重整與告別。我們路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