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沒有地方施作書架，只能就樓梯間，踩住建材行買來的木片，拿出鋸子，刷刷刷、來回鋸著。四樓中年住戶擔任公職，長年穿著青色上衣，經過我旁邊，看著落了滿地的木屑，眉頭微皺，我趕緊說，鋸好了就會清理。

他兒子跟我是國中同學，書架是工藝課作業，難道他兒子不需要處理嗎？我往樓上瞧，沒有同學勞動身影，難道竟在客廳施作、搞得室內滿地塵埃？樓上住戶是有修養的人，每逢拜拜經過樓梯間，見著母親燒金紙，也只是眉頭微緊，直到母親辨識出他的不以為然，才改到樓下燒金紙。

書架是我少數製作過有CP值的作業，它陪伴我度過高中與大學歲月，兩層書架擺著年少時僅有的藏書。把鋸好的木材用砂紙磨平，初時以粗礪砂紙用力打磨，再來換上精細砂紙，而洋干漆早已備好，薄薄地塗抹讓木材紋路更顯原色，還可以防裂、防蟲蛀，乾了後再上透明漆，書架嶄新有神，擺上教室書桌，待工藝課老師逐一評比給分。

我自認做得不比其他同學差，分數只是普通。同學的書架片子弧度更柔、定型的小鐵釘顆顆精準，沒有突兀。

還有一項作業是花架，把鐵工廠買得的鋼管，送到附近鐵工廠，請電銲工人幫忙焊接。類似現在的快問快答，不容遲疑，工人焊了這一件，還有另一件等著，鋼管長短胖瘦不一，考驗學生們臨場反應，而反應的根基就在於各自的美學基礎。工人戴上遮光面罩，左手拿焊條、右手持焊槍，我依序遞上鋼管、比了位置，不一會鋼管花座便完成了。

我沒能記住工藝課老師的模樣，但每一件工藝作業，都留有那個時代的街弄樣子，我偶爾經過國中校園周遭，它們還對我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