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秋瑩

朋友惠的先生是鐵路局員工，原本核算著六十五歲退休後，會有多少退休金及多少勞保年金可領，事先做了財務規畫，看要如何運用。辛苦了一輩子，他對退休後的生活有種種計畫，包括去台東開民宿，或在樹林的山上賣煎餅，或是和老婆、兒子開車到處去旅遊。

只不過計畫是計畫，前年五月，原本就有Ｂ肝和腫瘤，卻只靠養生療法，拒絕任何侵入性治療的他，感覺身體狀況有異，兩次昏倒後，不得不決定提早三年退休。

到前年八月，疫情仍然嚴峻時，惠的先生因體內腫瘤壓迫，終於在惠的勸說下住院治療。本來高興先生終於答應住院的惠，怎麼也想不到先生的病情竟迅速地急轉直下。從護士要抽血，卻怎麼也無法從先生瘦骨嶙峋、低血壓的手臂中抽到血，到他陷於昏迷，醫護圍著他搶救，短短入院不到兩天的時間，惠的先生就走了。

對於這個惡耗，惠毫無心理準備。從她不斷述說先生尚有意識時的對話和醫院的搶救情形，我感覺她對先生除了不捨還有深深的內疚。

「不是妳的錯，是他自己延遲治療。」我勸慰著惠。

惠搖頭，「我難過的是他為了這個家辛苦工作，即使平日和星期六，也為了能多點收入而努力加班，結果到頭來，他都享受不到。」

曾經，惠的家中三人，只有他的先生有穩定的收入，而惠的先生為了能增加收入，不放棄任何加班的機會，即使他們假日已安排好旅遊行程，為了突來的加班，她的先生也都會兼程趕回。

過去，他們一起旅行過，有些地方她先生念念不忘，想要退休後再次重遊，或是哪些吃過的東西，她先生想要再嘗一遍的，惠都幫她先生做到了。

她帶著他的健保卡，到塔裡跟他說，她和兒子什麼時候要到哪裡去，要他和他們一起去。還有以前她先生喜歡吃，卻必須忌口的東西，他也可以安心享用了。

計畫趕不上變化，這是生命無常，但惠的先生為了工作和家庭，盡心盡力，人生雖短，也算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