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郎英

父親是個話不多的人，因為母親強勢，把話都說在了前頭，行事果斷常是先斬後奏，於是，個性恬淡的父親就像巨獸被馴服般沉默依從。父執朋友說他「妻管嚴」，親屬長輩說「聽某喙，大富貴。」在我眼裡，母親如火，父親如水，母嚴父慈家風，讓我養成做錯事時趕緊躲到父親羽翼下尋求庇護的習慣。

記得小時候瘋狂迷上連載漫畫，一放學就往出租店跑，坐擁書牆沉浸書海往往誤了返家時辰，僥倖的是每次都能在雙親下班前溜回家。有次碰到《尼羅河女兒》和《千面女郎》新書同時到貨，我看得如痴如醉忘了天色已晚，一到家看見燈火通明，心喊「糟了」。

果然，母親火冒三丈劈里啪啦一頓罵後，把我的書包丟出門外。我不知所措急得哭了，蹲縮客廳不敢妄動。後來是父親偷偷將書包拾回來，又示意我向母親認錯討饒，在他再三斡旋調解降溫下，我才躲過這場可能被逐出家門的浩劫。

父親告訴我：「愛讀書不是壞事，但要節制和分輕重，學校課業要先顧好，長大後念所好學校謀個好工作，才不會辜負爸媽的辛苦和期待。」那時我雖然不懂揚眉吐氣出人頭地的道理，但我知道父親被貼不夠「出息」標籤的為難處境，所以他希望愛讀書的我能夠爭口氣掙榮耀。

從那以後，我發憤讀書，成績雖沒數一數二，倒也紅榜有名，直到考上師專當了老師，父親逢人就誇自己女兒聰慧，那分欣喜比我本人還雀躍。我很喜歡看父親笑的樣子，有點兒像彌勒佛神態，教人覺得心生歡喜。從不發火也不抱怨的他，一直是我心靈安詳、精神穩定的強大支柱。

如今，每當我生活上遇到挫折低潮時，總會拿出父親慈相瞻仰緬懷，神奇的是，不愉快情緒就能隨風飄逝。父親那笑口常開容顏默默散發出無盡的愛，即便我已年近耳順，那真摯的愛仍無時不刻默默激勵我守護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