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鈞堯
關於毛髮,我的最深記憶是母親梳理頭髮後,喜歡捲之如漩渦,再一只只塞進三合院泥縫,頗有宣示地盤意思,警告螞蟻等蟲蟲,莫來侵占。母親頭髮擱前胸,執木梳徐徐梳頭,成為我記憶母親的樣板記憶。可我不甘心,我陪伴母親,從少婦到垂暮,諸多日子僅僅稀釋成幾個畫面。
時間在流,人也是,就算我們每天看自己,也必不記得每一個年歲的自己。
伴貓年餘,目睹牠們龐大,懷疑牠們以前能夠鑽進抽屜,所以打開抽屜找充電線,乍見兩朵毛茸茸忽然跳出來,著實心頭跳。養貓前,最大疑慮就屬毛髮,兒子小時候過敏,常咳嗽後猛打噴嚏,養貓會不會引發舊症,或者如同打疫苗,以毒攻毒?
薩摩耶犬(Samoyed)屬於雪橇犬家族,看起來永遠在笑,被稱為「微笑天使」,掉毛體質更勝家中一黑一花。牠的主人克魯非常厲害,採擷落毛,先洗乾淨,晾乾二、三天,精研紡織技術,購置紡車,把毛變成紗線,成功做出蓬鬆的帽子和圍巾。
我想像克魯收集狗毛模樣,當作寶貝似的,一根一毫都珍惜。說好的常掃地板、常用吸塵器承諾,兒子並未實現,而我秀與兒子集塵器中的大量落毛,其實是抗議,怎麼能夠忍受諸多貓毛,視若無睹,他毫無察覺地說,「還有人專門收集貓毛呢。」
成堆貓毛如春苗,衣服、沙發、地上都是,而有次小腿搔癢,怎麼抓都還是癢,細看後,只是一隻貓毛沾黏。貓毛經過吸塵器吸取、捲動,都變成漂亮的螺旋狀。
我沒有泥縫可塞,多瞧幾眼之後,跟有關毛髮的記憶,遂編織一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