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綠喵

到醫院探看爸爸。他心情還是不好，不願意搭理我。連幾個星期來都是那副模樣，讓我既擔憂又沮喪。

擔心他心情不美麗，情緒影響食欲及病情；也對自己怎麼做他都不滿意感到不知所措。甚至不想努力討好了，賭氣地把連日來所有的委屈裸露地攤在臉上，心想：要難看大家一起難看。

正當我僵坐陪病椅數撥腕上手表的長短針，盤算著爸爸再不理會我，我就走而後快。此時，隔壁床昨天剛入住進來的陪病者忽然發出聲響說：

「哎呀！你們都太嚴肅啦。在醫院這麼嚴肅討論事情，怎麼過日子？」

我從爸爸病床這頭探看隔壁，坐在鄰床陪病椅的女士站了起來，走來爸爸的病床這邊。

「妳要把病人當小孩子照顧，妳爸爸是在向妳撒嬌啦！」

那位女士個頭約一百五十公分，年紀約五六十歲，她站定在兩床之間的走道時接著又說：

「妳知道嗎？我照顧的是我先生，他這次是二度中風進來的，現在已經無法說話了；不過，沒關係，他不說話，我說，我會說很多話給他聽。我還會幫他洗澡，抱他上下床，讓他坐進輪椅，推他到外面去晒太陽。別看我矮矮小小的，我先生都是我在抱喔，沒有人幫忙。」

「這就是日子嘛，不接受它還是會來，不想過還是會過去的。笑笑的是一天，哭喪臉也過了一天啊！」

「我看妳爸爸還好嘛，看起來應該能坐還能下床吧，比我先生好太多了啦！」

她話鋒一轉，把話題繞回爸爸的身上，同時拉開爸爸和她先生之間的病床簾幕，正式向我爸打招呼：

「阿伯啊，這阮先生，伊中風兩擺，已經袂曉說話啊。」她更靠近爸的病床。

爸爸翻身看她，也不知道是睡得迷糊，還是心灰得懶得管事，問了句：「妳蹛佇遮哦？」

女士大發嬌聲抗議地說：「嘿啊，昨晚佇遮睏一暗啊，你攏無注意著。」

結果，爸爸居然吃她這一招。原本慵懶癱躺的身子，主動翻過來坐正，我趕緊幫爸爸把床頭搖高。

看著他們一見如故地聊開來，心底由衷感激隔床這位熱情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