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外

阿三一整天都非常懊惱。下班時間一到，立即一陣風衝到了停車場。

緊趕慢趕還是晚了。看到自家小區外邊那小山坡上已空空蕩蕩，他帶著滿腔沮喪走進家門。

迎面大廳角落，他分明看到一溜四個落地燈在那裡，不由一楞。定睛再看，不錯！其中確有一個是歪的，似乎要倒。

他大鬆了口氣，將外衣掛好、口罩摘去，沒事似地徑走到餐桌邊坐下，裝作餓極了的樣子，伸手便抓剛烤好的麵包。被妻子趕去洗手，心裡甜滋滋的。

美國的房子很奇怪，天花板上多無頂燈，靠壁燈、檯燈、落地燈照明，所以當妻子聽到今晨門口小坡上將有yard sale（庭院舊貨出售），一早便趕阿三去，生怕有落地燈被他人先手搶去。

已有兩家占好了攤點。阿三遠遠一眼便看到有四個落地燈排成一排站在那裡，很是驚喜。

主人是位三十來歲的大男孩，出售更多的是藝術書籍和雕塑。攤邊有位女子優雅地側身坐在椅上看書，很像阿三某處看到的一幅中世紀英國女子的畫像。

大男孩興奮地說，他在歐洲一所大學找到了教學的工作，女友將陪他同往。今晨一早即來擺攤，皆因須盡快回家打包行李。「明天一早就要登機」，他的雙眼閃閃發亮。

他走向另一個客人時，阿三和那女子也聊了幾句。女子在美國中學教授藝術，現不得不辭職，隨男友遠去。她滿臉是對現在工作的不捨和對這些出售物品的不捨，稱這些都是她的心愛之物。聽到阿三想買落地燈，便一一介紹哪盞曾放在家裡的哪個角落。阿三急著要去上班，連忙問價。女子立即收住口，說：「那得問我男朋友」。望著走來的大男孩，她滿目愛戀。

大男孩異常爽快：「就一美刀一個吧，我們只圖快些出手。」

阿三決定索性全買回去，然而發現其中一個東倒西歪站不穩，便道：「我買三個吧，那個壞的就不要了。」大男孩一臉歡欣鼓舞：「非常感謝！是的，壞的怎麼可以要呢？」那女子突然抬頭，欲言又止。

見買到了落地燈，正在廚房忙著的妻子也很高興。阿三邊換鞋邊講述著方才買燈的過程，轉眼已衝出門上車往辦公室趕去。

途中，他接到了妻子的來電：「怎麼我只見到三個落地燈？你不是說四個嗎？」阿三答：「有一個壞了，我沒買。」

當得知那個立桿歪的沒買下來，妻子非常不高興：「他倆這種情況你都不買？才僅僅一刀你都不買？」

阿三幡然醒悟，但已來不及趕回。

一整天，他的懊惱難以言說。

那女子如此心疼那些物品。而且他倆明天就要遠走高飛。

所以此時，看到那壞的落地燈就在眼前，他對妻子滿心感激。

後來得知，妻子還特意買下了兩個完全不用的小架子。

即使事情圓滿解決，阿三心裡的懊惱，仍久久揮之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