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撥歡樂的天使

釋妙益 |2005.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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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陀佛師父,我們一起去池塘餵鵝寶寶吃東西,好不好?」七歲的Alisha為低氣壓籠罩的胰島素加護病房帶來了朝氣與希望!

胰島素加護病房住的多是一生中可能因酮酸中毒進進出出醫院多次的第一型糖尿病患者,也就是一般俗稱的「糖寶寶」!一般人以為糖尿病是中老年的專利,殊不知有一群小朋友因為不明原因,胰臟β細胞完全壞死,無法分泌胰島素。若醫學無進一步的發展,那麼這一群處於弱勢的小朋友,將必須終其一生注射胰島素以維繫生命!

Alisha有著一頭褐色捲捲的頭髮,小天使般的面容及清脆如響鈴般的笑聲,誰也想不到她必須忍受一天注射四次胰島素及四次監測血糖的折磨……。Alisha的母親是台灣人,父親為美國人,在她僅十個月大時,就註定一輩子打針吃藥的命運。從發現Alisha有糖尿病,須注射胰島素開始,父母就沒有一天離開過她的身邊,更無法一覺到天明。除了要替她打胰島素外,半夜還得替她監測血糖,若有低血糖現象,得趕緊把她叫醒,補充果汁、餅乾等物,否則Alisha很可能就這樣一睡不醒了!

此次特地安排住院,除了調整胰島素劑量外,更重要的任務是父母希望Alisha自己能學會打針,學會如何保護自己!雖然Alisha的父母從小就灌輸哥哥姐姐要照顧妹妹、幫助妹妹的觀念,但人事無常,誰能擔保哥哥姐姐真能陪伴她一輩子!

「我七歲,我有糖尿病,我是糖寶寶!如果我不好好控制血糖,我的eyes會看不到,我的心臟會停止跳動,我的腳要切掉,我的kidney會不好,要洗腎……」在住院的附帶衛教課程中,護士每講一項糖尿病的併發症,就令我們不得不倒抽一口冷氣,心也隨之不停地往下掉,而Alisha卻能如此勇敢地正視這不可能改變的事實。

見我們一群人臉色慘白,沉默不語,還趕緊為我們打氣,對護士小姐說:「護士阿姨,只要我們好好控制血糖,就不用怕,對不對?大家要好好加油喔!」語畢,令所有人都面有愧色,自嘆弗如!她是我們之中年齡最小的啊!

「大哥哥,你不要難過,你會很快好起來的,我來唱歌給你聽……」小平在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國一階段,不幸罹患此病,既無法像同儕般跑跳自如(因為須時時注意血糖的變化),中午用餐間,當其他同學一拿到便當,馬上狼吞虎嚥大噉之際,他卻因為怕遭受他人異樣的眼光,必須躲在廁所裡,偷偷地打胰島素後三十分鐘才可用餐!有一次針筒不小心從書包裡溜了出來,愛作弄人的同學馬上大喊:「小平吸毒!小平吸毒!……」面對種種的挫敗,他放棄自己,對未來失去希望,所以以拒絕打針作為無言的抗議,讓血糖不斷飆高,渾然不知此舉是拿生命開玩笑,可能在短短幾天之內就要與這個世界說bye bye。幾次的酮酸中毒,進出醫院如同家常便飯,一次需住上好幾個月,他便以此作為不用上學的手段,拒絕與人溝通。當大家千方百計向他示好,卻一再吃閉門羹而宣布舉白旗投降時,唯有Alisha愈挫愈勇,無所不用其極,有時大哥哥已憤怒交加,只差沒有將她掃地出門,她仍舊故作不識相狀,唱歌、跳舞、講笑話,最後小平終於向她展露燦爛的微笑!

在美國學校,中午的午餐,同學的生日party,大家肆無忌憚大快朵頤吃著蛋糕及各式各樣甜點時,她卻只能在一旁吞口水,這對小孩是多麼的殘忍,看在父母的眼裡,又是多麼的捨不得,但是Alisha卻告訴媽媽:「我知道這是上帝特別照顧Alisha的禮物,牠讓我從小就吃健康的食物,遠離junk food……」

每到量血糖的時間,她會帶著血糖機,跳到我的床上問我:「阿彌陀佛師父,我們來比賽誰的血糖比較標準好不好?」然後她會熟練地用採血針刺她小小嫩嫩但卻佈滿針孔的小指頭,用力擠出血後再滴到試紙上,對著血糖機雙手合十:「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太高!」如此小的年紀便需承受此無形的壓力,令人鼻酸!

幾天後,護士小姐問Alisha:「準備好學打針了嗎?」她自信滿滿的說:「早就準備好了!等我學會打針,爸媽就不用這麼辛苦了!」看著護士一步一步教她連大人都會一頭霧水的步驟──先消毒瓶口,然後打入等同劑量的空氣至NPH││長效胰島素瓶裡,接著打入等同劑量的空氣至Regular──短效胰島素瓶裡,再分別從二瓶中抽出醫生建議的劑量,接而消毒欲打針的部位,最後當她掀開肚子要將針刺入的剎那,大家皆屏住氣息,轉過頭不忍看這一幕,可是她卻高興的大喊:「我會打針了!我會打針了!」與側立一旁,眼淚汨汨流下的我們成為鮮明的對比!

七歲的Alisha,無時無地散播歡樂給大家!因為她,讓原本認為不幸得到這難纏的病,而覺彩色世界一夕轉為黑暗,甚而怨天尤人、呼天搶地的我們,對此病都有了新的體認,也都擁有了勇氣與此病同體與共生!感謝諸佛菩薩賜予我們這一位散播歡樂的天使,也期許自己能成為到處播灑歡笑與快樂的人間菩薩行者!

得獎感言
一九九六年於星雲大師座下披剃,並於同年受具足戒。陸續服務於佛光山東海道場、電視弘法基金會、西來寺、關島佛光山,現任洛杉磯佛光山南灣禪淨中心監寺。
得獎感言

自認胸無點墨、從小總是搜索枯腸仍不成文的我,沒想到此次初試啼聲(第一次參與文學獎),便雀屏中選。驚喜之外,更多的感謝││感謝家師│星雲大師及佛光山的栽培、鼓勵及給予好因好緣,若非他們賜予種種學習機會及提供揮灑空間,可能終其一生,我不知自己也能提起如椽大筆。祈願自己再接再厲,繼續用慈悲智慧的筆,耕耘出一片人間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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