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鄭羽書

我快一歲了，從出生那一刻我就有很不同的經歷，並不是大家想的小嬰兒只有吃跟睡哦！

媽媽從十二歲出國求學就沒有回外婆家待這麼長時間過，因為新冠疫情爆發，我在外婆家住了一年四個月，我跟她一定有很深因緣，所以我在媽媽肚子裡就黏著她，這一年外婆是我生活中很依賴的人。

我一出生就趴在保溫箱綁了各種大小管子，外婆覺得只有觀音媽媽能幫我，去求來大悲水，讓媽媽在我唇上沾溼，很清涼，我喜歡。第十天我終於離開醫院去月子中心過第一個中秋節；護士阿姨說我很秀氣但睡姿很霸氣，我雖然張開眼睛的時間不多，但我知道很多愛我的長輩都在嬰兒房窗外欣賞我，他們說是賞嬰團。

我有護照了，是要帶我出國嗎？那外婆會難過的！外婆說我的腿庫很Q彈，還誇我有慧根，每天對著我唱好好吃、好好睡、好好長大有智慧，你是觀音菩薩的好寶貝……我都會背了！她最喜歡看我的睡姿，說是很標準的吉祥臥，猜我以前是有修行的人，我不懂吉祥臥，但這姿勢睡得舒服安穩呀。

外婆管很多事，說爸媽結婚沒宴客，雙滿月要送彌月禮，她費心的訂製台中惠中寺義賣非常好吃的蘿蔔糕，彭園特製的小小壽桃，盒子上貼著星雲師祖「不忘初心」的墨寶，真是莊嚴好看！叔叔阿姨們忙著裝盒打箱，數百盒要快遞宅配真是浩大的工程，感謝您們這麼疼我。

滿四個月，外婆說收涎才不會流口水，訂了一長串可愛的餅乾，她耐心的串上掛在我胸前，大衛叔叔開車帶我們去爸比因為疫情返台在隔離的山上房子，媽咪跟外婆抱我上石階，在玻璃門外跟爸比打招呼，他驚喜又感動的紅了眼眶，這就是男兒淚嗎？我把奶瓶形狀的餅乾送給他，謝謝他辛苦賺奶粉錢，把冰淇淋餅乾送給大偉叔叔，謝謝他開很遠車帶我來看爸比。

真開心，爸比離開八十天總算回家囉，第一件事當然是抱我，我就一直笑停不下來。奇怪！只是去爺爺家過年，為什麼行李多到一部休旅車都載不走，爸比另租一部豪華車帶我，說是小王子出巡要威風。我應該是人見人愛，爺爺奶奶看到我笑得合不攏嘴，把姑姑一家都找來拍大合照，真的很忙；爸比又帶我去彰化老家看曾祖父，他很老，坐在輪椅上跟我說話，我對著他笑，他露出得意跟滿足的表情。爸比說除夕大家族要圍爐是習俗，很多長輩我第一次見，收了好多紅包，媽咪說我收紅包很熟練。我常常要陪大人出去拜年，爸比訓練我戴口罩，大人說我戴口罩好可愛，可是我不能呼吸呀，還是外婆比較懂我，她偷偷教我把口罩拉下來，哈哈……媽咪很生氣！

我出生後看到的人都戴口罩，這樣我以後怎麼認得他們呢？第一次搭高鐵，外婆抱我，我戴上口罩，還戴面罩，連我的車車也罩起來，外婆說要回佛光山認祖，我們屬星雲師祖禪宗臨濟法脈。我去很多莊嚴的殿堂禮佛，我還過寶橋找觀音媽媽，祂很慈祥又威嚴；見到很多師父，他們說我像極了小沙彌。我很開心回師祖的這片山，感覺很熟悉，真是愉快忙碌的一天！

我才六個月，長第一顆牙會太早嗎？這樣是不是很快牙齒就會掉光？缺牙巴就不帥了！大人很好奇，我就不讓大家看，可是很快長出第二顆，藏不住啦！長牙痛痛，不開心。外公來看早起的小皮蛋，他很得意我的名字「緯」跟他的「位」音很像，因為以前外曾祖們都喊他「偉偉」，呵呵呵……媽咪說他很疼我，送我一張台積電，是什麼呢？可以吃嗎？

直覺氣氛愈來愈不對，外婆很不開心、很煩惱，家裡東西少了一半，爸比說已運出國；我確定要離開了，那我會很想外婆跟珍妮阿姨！外婆怕我被欺負，幫我找了貴人做特別的核酸檢測，我在外婆懷裡撒嬌很久，還吃她最愛的小肥腳逗她笑，但她心裡一定很不捨；我跟她一樣不喜歡道別，我要睡覺了，我知道很久見不到她，她明天不會送我去機場，她不喜歡離別的傷感；我最愛的外婆再見了，我會回來看您的，您不要偷哭哭哦！

第一次搭飛機，睡一覺就到上海，有部車接我們去一個新地方，媽咪說要在這房間裡十四天不可以出去，這樣我就不能散步了，我們為什麼要被關起來呢？外婆一定是心疼我才會跟您生氣。一家人相守，爸比陪我玩得很開心，連鬍子都不刮，跟我淩亂的髮型實在很配，他喜歡親我，可是鬍子好刺哦；外婆說我是落難小王子，在房間裡真的很無聊，只有床、窗邊的臥榻、我的浴盆，沒有地方去了，爸媽快受不了我了，是不是可以回家呢？我很想念外婆的家！

奇怪，外婆總在小框框裡跟我說話，為什麼不抱我呢？為什麼一下就不見呢？很想她抱我，我會裝著只顧玩不理她，她會一直叫我，我聽到啦！我喜歡踮腳攀拿東西，外婆說摔跤頭會打到地板，從此我背上就多了小蜜蜂墊子。 我自己的家終於可以搬進去住，外婆請滿蓮師父們來灑淨，我也一起誦〈大悲咒〉，誦讀師祖的祈願文時我很感動，師父們說我有慧根，外婆也常說，但慧根是什麼？

我終於有一匹小木馬，想騎牠去找外婆。外婆說我的笑點很低，愛笑又停不下來，長輩們聽我的笑聲覺得很療癒，汪玨婆婆說這是成功快樂的主調，會欣賞生命裡的小快樂才會有真正的快樂；阿斗叔公說代表我身體健康體力好，像個笑彌勒…… 原來笑有這麼大學問啊，其實我只是覺得很幸福、很開心，就笑了。

我經常爬去抱著師祖寫的墨寶，還會摸摸聖嚴老和尚寫的「有幸福」，媽咪說我永遠知道什麼是最棒的，我只是憑直覺，我很喜歡這些字。父親節這一天，我在看字卡，很自然的叫了一聲爺爺，這是我出生後說的第一句話，外婆說我真聰明，一句爺爺叫了好幾個人，賺了好多紅包，連乾爺爺都笑開懷！

外婆在小框框裡跟媽咪討論著我一歲生日要抓周的事，外婆說不要員警，媽咪說拿掉消防員，這個太辛苦，那個不好……您們想太多啦，我還沒有決定以後要做什麼呀！外婆真不可思議，為了看我，先飛美國打疫苗，再飛到上海來隔離，這就是有人形容的：有一種愛叫「外婆」，她源於母愛而更甚於母愛，她就是外婆的愛！為了迎接她我要趕快學會快步衝，昨天衝了四步，今天搖搖擺擺走五、六步，我很努力哦，外婆快來呀……

後記：寫作五十年，這次下筆是挑戰，不逾矩的歲數，要以一歲嬰兒的感受寫一年的歷程？猶豫幾天，有個聲音告訴我：不重要，重要的是給小王的兒子留個成長的印記；周歲了，外婆沒有禮物送給你，秀才人情哈！回憶你這一年的成長，在笑顏與淚眼婆娑間，心情翻滾好幾回，只有一句：祝願你福慧雙修、心懷慈悲、廣結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