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瑟烈思

現在距離下一次旅行還需要多久時間？但距離上一次旅行是愈來愈遠了。

那是二○一九年春天的一個巧合。

老大國三，老二小六，兩個沒有關聯沒有事先協調的學校，竟選在同樣的日期舉辦畢業旅行。自從小孩出生以後，我和妻就沒有機會兩個人的旅行。如果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再不把握的話，就太糟蹋命運的善意了，說什麼也要請假出遊。

到了令人興奮的那天，誰也不需要被喊起床，誰也不需要被喊趕快盥洗吃早餐，每一分每一秒都伴著和煦的晨光流轉著。兩個女孩安靜地、流暢地、迅速地，掛著不可思議的愉悅，執行著每天起床後的例行動作，出門前竟還給我和妻久違了的熱情擁抱。在接下來的絕對安靜空間裡，任何一個聲音，都耐心地等待著下個聲音，客廳突然空曠了起來，彷彿提早預演幾年後她們都離家以後的日子。抖抖肩膀，背起昨晚塞滿零食的背包，以剛剛孩子們一模一樣雀躍的步伐，呼吸著二○一九年不必疑惑的空氣步上旅程。

我們的目的地是日月潭。搭上台北轉運站的國光號，好像小時候春季旅遊搭遊覽車的心情，我們邊交換吃著零食，邊耳畔輕輕說著話，不必擔心著誰和誰的距離，偶爾大大地打了一個呵欠，把車內旅行的氣息和窗外慵懶的白雲大口吃進嘴巴。風景一幕幕向後播放，沒有任何的劇情與字幕，卻讓我們一直彎著嘴角沒有冷場，不知不覺，就到達水社碼頭。找到預訂的旅館，卸下行囊。擁著輕揚的風漫步碼頭邊，暖暖的陽光照射在潭面上、水泥地上、枝葉婆娑間、熙攘的遊客間。跳躍的金黃色在眼前恣意潑灑，瞇著眼睛，仰著下巴，攤著手，完全忘卻那個三個半小時車程，兩百三十多公里外，需要絞盡腦汁的台北………

這是上一次旅行的序曲。我總是沉浸在這裡，咀嚼著那個時刻的心緒，徜徉著跟在後頭一對外國背包客的青春無敵。一步步踏上國光號階梯時的心跳，仍在胸口悸動著；一束束織在日月潭面與遠山間的春光，仍在眼前迷離著。我總沒再進一步爬梳旅程裡的細節，或許出發的喜悅已足夠回味，但也不禁疑惑著自己渴望的是再次旅行？兩個人的旅行？還是可以遠離這座總令人腸枯思竭的城市？抑或一切只是一種正面對著封閉而不可得的補償心理？

望著陽台邊在風中輕顫的綠葉，茉莉花香悄悄地跨過落地窗，斜照的晨光仍是二○一九年春天的角度。視訊上課的時間快到了，孩子們仍呼呼大睡，正想高聲呼喊她們，突來的白頭翁卻嘰嘰喳喳搶先了一步。佇足諦聽，不禁瞇著眼睛，仰著下巴，攤著手，一切暫停在牠千迴百轉的歌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