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淑貞

親愛的弟媳：

今天是你與弟弟登記結婚的日子。你與弟弟皆是再婚，母親仍慎重地備供品，於佛堂虔誠地跪拜，感謝菩薩及祖先庇佑，讓弟弟後半生能遇見你，內心說不出有多感激。

上星期回家，媽媽喜悅又滿足地說：「從來沒有這麼好的時候，一起床，已有早餐在桌上。」聽著，眼淚都快溢出來，那麼微小的心願，竟要她等上二、三十年。

家裡姐妹眾多，弟弟是唯一的男丁，也因此父母多所疼愛，寄予厚望，盼晚年能有子媳在身旁照顧。弟弟爭氣，不負父母期望，學校畢業後謀得好差事，成家後與父母同住，孝順兩老。只可惜，婚姻之路不順遂，前弟媳與母親不和，總是多吵鬧。

母親為傳統客家人，現年八十五歲，那一輩的人幾乎都是早出晚歸地工作。母親一生劬勞，外公早逝，自七、八歲即當起童工，工作養家。與父親結識成婚後，父親不堪粗重工作引發氣喘病，長年總在夜裡發作，母親堅忍地身兼數職，獨自一人拉拔我們成長、受教育，出嫁後擁有各自的家庭。

母親的觀念是，為人媳需早起準備早餐，灑掃庭院、清潔門窗等，但這些，前弟媳全皆不理會。日積月累下來，母親積怨愈深，她是刀子口，幾乎每天都會口出惡言，前弟媳氣不過亦會回嘴。於是，同樣的戲碼天天上演，無片刻安寧，彼此間的衝突日益增大。

二十年下來，母親身體漸走下坡，仍要料理家裡許多瑣事，前弟媳仍我行我素，弟弟不堪長年爭吵，遂結束了千瘡百孔的婚姻，以為自此可平靜地過日子。但母親心境無法平和，所有的怨氣全潑向兒子，想到自己晚年仍需操勞，更忍不住對著弟弟怒罵抱怨。

弟弟雖默默忍受，但臉上再無笑容，除了工作、農田耕種、接送孩子上課等忙不完的事情，還得承受母親不定時的怨氣。我們都擔心弟弟會情緒崩潰，於是姐妹輪流回家協助農作，傾聽母親的苦，體解弟弟的許多無奈，陪伴姪子姪女的無依。

這樣日子悠悠前行了六年之久，心中時時祈求菩薩加持，讓弟弟能度過難關，母親能轉念，心境能放寬……

去年底，你出現了。在母親手術脊椎後最是軟弱無助時，你柔軟的言語、溫和的性子，在母親身邊協助如廁、料理三餐。母親改變了，她感謝你肯照顧她；弟弟也不再疲憊、無奈、鬱悶，家裡的氣氛，因此變得祥和溫暖了。

現在，我們終能舒坦地回家。因為之前一回家，總要聽上千百遍的怨氣恨意；現在，媽媽臉上已無怨了，也會體諒人了，取而代之的是慈顏顯現。我只希望，媽媽心中再無任何的怨懟，美好、舒心的安穩日子就在眼前。而這全是因為你的出現，神奇地讓媽媽的怨恨慢慢消弭，怎不讓我們感動？

衷心祝福你們：執子之手，白頭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