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親鎖好的抽屜裡有一個桃木盒子。沒有上色,也沒有什麼花紋,很普通的樣子,裡面放著六枚桃核。
這六枚桃核都精心打磨過,這六枚桃核曾是她六個孩子的護身符。
外婆一生共養育了六個孩子,六個孩子只留下了一個──我的母親。小時候,母親常常帶我回外婆家,頑皮的我似乎永遠沒有安定的時候,曾把外婆家的那幾只抽屜翻了又翻,玩到沒什麼可以再引起我興趣時,我發現了桃木盒子。強烈的好奇心驅使我打開了盒子:「外婆居然保存幾個桃核,真有意思。」
「那不能玩!」外婆恰好走進屋來。桃木盒子從我的手中掉在了地上,六個桃核撒滿了一地,急忙走過來的外婆拾起盒子,忙亂地撿著桃核,可只撿到了五枚。外婆急了,大聲喊著在外屋做飯的母親,說什麼也要找到那枚讓她牽腸掛肚的桃核。母親不得已,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幫外婆把桌子從牆角抬出來。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了那第六枚桃核。外婆擦了又擦,放回盒子。那一刻外婆像變了一個人。
後來,我從母親那裡知道了那六枚桃核的來歷。外婆生下一個孩子,就把一枚桃核打磨得很圓滑,再用紅線繫在小孩子的脖子上。她說,帶上它,就可以桃(逃)了。可是六個孩子只「逃」了一個。其他五個都沒能逃過病魔。只留下因佩帶時間或長或短而顯得或舊或新的桃核。而那次差點找不到的那枚,恰是母親小時戴的,她一直戴到十五歲。
我十五歲時再到外婆家,外婆拿出桃木盒子,把桃核一個個地指給我看。那枚是大舅的,那枚是二舅的,那枚是三姨的,那枚是四舅的,那枚是小姨的,那枚是母親的。在外婆心中,這六枚桃核就是六顆星星,每一顆星星都閃耀著光輝。她用簡單的方式表達內心永永無窮的愛。她曾千百次地祈禱本該屬於他們的平安,也曾千百次地思念著她曾愛戀與期待的孩子……天下的母親總是如此。
後來,外婆把桃木盒子放在了箱子裡。在她患病的那段日子裡,曾不止一次地讓母親拿出來給她看,又一次次地讓母親放回去。臨終前,她把桃木盒子擦了擦,告訴母親一定要好好保存,那六枚桃核中,有一枚是母親的,外婆要讓它繼續保佑母親。
母親把桃木盒子鎖在抽屜裡,她說,這是外婆留給她最珍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