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治中

周日夜晚，與父母一起用過晚餐後，接著便是我的北返時刻。

這幾年來，爸媽從開車載我到火車站，改到前站的臨時客運乘車處，再到後來新落成的轉運站，我們一同見證了台北、宜蘭之間交通方式的演變。

不管搭的是火車或客運，和爸媽道了再見、說了謝謝，臨下車前，媽媽總會叫住我，叮嚀我務必吃飽穿暖、小心騎機車……末了，一定問我身上是否有錢；且不管我看看錢包、掏掏口袋零錢，數算後照實回答，或者憑印象大致敷衍，媽媽總是會掏出一張五百或千元鈔票，說是讓我放在身上。

媽媽從來不曾剛好沒帶錢，直到很後來我才猛然意識到，那是她出門前就先準備好的。想通的當下，我思忖著：日後當我開始工作、有能力自給自足時，慣常的互動模式或將被打破，屆時，媽媽還問嗎？

這樣一個關鍵的轉捩點，後來卻也不記得是怎麼度過的。客觀的事實是，隨著北宜交通方式的演進，我並沒有因此較常回家，反而愈接近大學畢業，回家的次數愈少，出社會後更沒時間了。或許，就在畢業後因忙於工作，某一次隔了兩個月才回老家時，一切忽地有了變化。

如今回家，換我給爸媽塞錢，媽媽則悉心幫我整理訂閱的雜誌、開會通知、繳費訊息，待返家時慎重地交付給我。周日一起用過晚餐，送我出門搭車前，則會另外交付一沉重提袋，裡頭是特地準備好的各式當季水果，偶爾他們甫出國回來，則另外加上許多異國特產、餅乾或巧克力。

最近這一年，袋子裡頭放的多半是家裡自栽的木瓜。幾次颱風，宜蘭沒有嚴重的災情，木瓜因此多得吃不完，太熟或太醜的爸媽自己留著，精挑細選最大最漂亮、沒有蟲蛀，且估算幾天後剛好轉趨甜熟的，才讓我帶回去。

時間過得很快，總是才到家，轉眼就來到北返的時刻。未來人生繼續進展，有一天，我或許也會買車然後自己開車來回吧！屆時，爸媽能為我做的，又少去了開車接送這一項。他們將會因為周末可以少去兩次來回一小時的車程而略感輕鬆，抑或覺得能給小孩的又更少了一點，兒子又離自己更遠了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