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PM
向光的本能
我經常在心緒的雍塞之間寫作，從心中的麻密循著光源寫去，沉默地梳理自己的難題、舒緩呼吸，直到自心與指間的文字落足於足夠的光亮，才在身心的柔軟中關閉電腦桌機，享受這段文字之旅帶來的開闊與療癒。因此，我得以成章的文字，既展平自己的胸懷，也與有緣的陌生，抽象卻具體地若即若離。
然而，這並非我們遭遇相同的難題，而是人心如同植株一般，都有向光的本能，尤其對於閱讀與書寫這樣的古老藝術而言，這種本能、這種連繫，更是在讀與寫的兩端，彼此面向光源伸展，並因此延續讀與寫的動機。
當然，很多人都讀過時下大量而陰鬱的書寫；可是我懷疑我們會長時間自尋晦暗，並在其中得到樂趣。這就是何以我自然而然地，不斷用指尖戳破陰暗的殼，讓光源流瀉字句間，為你為我撥去遮障，尋覓讀寫之間最大的滿足、最美的獲益。因為當我循著光的來處寫去、一字一句靠近，緣分具足的兩端，胸間的淤積得以鬆散崩落、心中漸次平坦，並且，真實而珍貴的，這些或許幽微，或許豐沛的光明，是我人生真實的追求與體會，也是實存於每個人心中的共性。所以若是這些文字，也讓你放下世界失序的打擾、出發探索自屬的光源，那你也就看見我在章句間的祝福了。
光影交錯的人間
愈是痛苦的人生，愈嚮往光明，因此從少年時期開始，我就養成在心中覓光的習性。而人生至此，我對光明最幸福、也最滿足的記憶，就是安靜地跪在自己房裡的小佛龕下，像是對菩薩說話般念佛或持咒，爾後抬起合十的雙手與胸臆，低聲向菩薩祈願，祝禱一切糾結的鬆脫、生活的寬敞。至於世間的福報，往往只是念在唇間，迄今仍不上心。
我與觀音菩薩的初次結緣，來自國一時母親讓我背誦的〈大悲咒〉；而這分善緣的敞開，則是三十餘歲時，我的初戀為我帶來一尊灌漿的，讓我恭敬至今的自在觀音像。從此而後，無論我有能力請購哪般昂貴的佛像，在我心中與眼裡，都無法取代這尊觀音像的莊嚴與意義。
因為這尊觀音像，無論從任何視角看去，都是威慈兼備、剛柔並俱，並且已然伴我走過二十年的冷暖、踏過人生的平坦與崎嶇。
說來也幾分奇異，由於我遺傳了母親天真的性情，以致直到三十來歲，才對世間的光與影有基礎的理解。這樣軟嫩的性格，在廣告職場的紛紛擾擾、不斷重複的疲勞中，彷彿牢固於體內的臟器，讓我如同白紙一般，與各色人等擦身而過。所以儘管不解其中的底蘊，但是直覺猶在的，因此耗竭身心地加完班後，鬆開緊繃的神經回到自己家裡，呼吸經常驟然微弱而心跳急促，不多時就在床上攤平。而不解來處的寒意，就這樣打骨子裡沁出皮表，即使時值盛夏也身裹暖被。
這樣的時刻，我常闔上雙眼，靜靜聽著自己的心跳、與短促的呼吸。爾後經過短暫的休息，我便來到我的觀音像下，即使單單跪著觀佛，都足以安靜地卸除胸中的塊壘，彷彿得到覺者的同理般，終於發現自己早已餓癟肚皮，趕著下樓享用母親為我保留的晚餐。
是的，這世間有光亮也有暗影，然而只要我們的身心面向光明，陰暗的一切必然落在身後，不致障礙前路，得意時如此、失意時更是如此。
知足即見光明
每個人的光明，都是在知足的心中完成的。無論我們擁有世間的什麼、握有多寡，都不離這樣的出世定法。
知足的心自有一種圓滿、眼界的清晰，生活離不開清悅，而所求多半如意；相反的，一顆不知饜足的心，即使煞費思量、心機用盡，卻如何也逃不開那種奇異的貧乏。無論如何奢糜、哪般享受、親疏簇擁，都撇不去內心的累贅與空洞。皮面上自然得意了，心中卻老掛著無所從來的荒涼。
我們都經歷過人生的知足與不知饜足，然而這兩種心境之間，為何存在這樣荒謬的邏輯，我仍不解其意。只不過這既然是每個人的共同體會，我們也各自判別自己的方向，走入自己選擇的風景。
光之旅程
念佛持咒的斷而又續，是一種反覆的、心的歸零，讓我們的思維與心緒，在塵埃間不斷回到原點，享受生命本具的滿足與潔淨。由於這種串習帶來的、心的寧靜，我們像是回到久別的家，蒙受母親親愛的眷顧。也正是為了這種溫柔的回歸，我們反覆憶念佛號與咒音，在滿懷光明的不斷重生中，拂去身心的塵埃、滌淨靈魂的沾染、獲得自在與療癒，一念一念讓心智恢復生動與彈性。
當然，我不會遊說你這般照做，只是當你的心，在生活的粗糙中不斷受傷、於人生的抉擇間徬徨不定，我會告訴你這麼簡單的辦法：將佛菩薩的慈愍，念在口中、念入心裡。即使你我曾經犯下過患，我們也會有一種奧妙的體會，覺知那一切的自慚形穢，都有一種不可計數、不可思量，清淨、智慧、悲憫一切的存在，同理我們、寬恕我們。甚至當我們透過自省，重獲自心的柔軟與明淨時，這個現實世界漸漸的，也就理解我們、寬待我們，而原本紊亂的生活，也因此漸成條理、滿是微笑。
這些是我在數十年的艱難中覓光，漸次走在光之途中，所能告訴你的、最簡單的提議，也是就我所知，任何人都方便上手的方法。因此，若是你在章句間，猜出自己與覺者恆常不離的緣分，那無論你我，都是福分匪淺。
因為在人生的任何時刻，將佛與菩薩念入心、口之中，覺者們的自在與光明，都會在緣分俱足之際，落實我們對生命的期待。讓希望回歸心口，將人生過去、現在和未來的一切，一一解鎖，令人不禁動容地，豁然還原生命的喜悅與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