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獎者/吾土
我也喜歡老僧唱經後一路撮指,精神滿滿地分享見聞,古琴老師每每說要彈出法喜充滿之感。重新回到古琴課後,雖不是每支曲都能與人交流,關於那些貼附心底的仍屬於自己,而適於與人對坐、交流者,我也無礙地彈出。夥伴因為太多原因沒有回來琴班,伏羲琴一名不就隱喻最初是在生活中參悟物象?我攜著綠綺,此琴相傳起自前人司馬相如,注定要在人的問題成長。我們到底有沒有講開?她的高中恩師,同時是我敬愛的前輩決定退休,平時喜歡〈鳳求凰〉。為了一分敬仰之情、孺慕之恩,我們決定把這支曲與司馬相如的逸事奏出,老交情中,許多話不知不覺便在練習下、表演中說完。說到底,與自己對話外,琴心還是能夠分享,但看緣分。
如今又邁入下一階段,新曲〈流水〉講究技巧,我好奇自己是否可以在技巧中琢磨指頭、心頭?水流過石子得聲,水流過自己還是自己的那滴水,這支曲讓我左手的繭結了復磨,磨了復結。我想起那位沙彌,他天天在外等待彈者引入,勢必也在外作了不少工作,打水拖地,膝蓋屈著、頭低低地擦拭地板。前陣子聽班上琴友說爽爽已赴大陸賣琴,島嶼上賣琴不易,生活不都是琴,琴貼近知識分子,卻不是普羅大眾皆有,生活在柴米油鹽。爽爽鑄琴畢竟有生計之量,無可厚非,我不就在忙碌中出入琴場?班上學員來來去去,多年來總能自成一班,少時寂寥,如今因人數過多,拆分兩間教室,寡與眾、進階與初階,古琴老師出入之間毫無障礙。
蘭陽平原潮溼,練習琴放在學校容易生潮,我遂帶回來養。〈欸乃〉須得緊五弦才能彈,兩張琴不同調,正好天天練習這些曲子。先是〈流水〉,還沒聽懂水聲,得要天天彈、領會,操演技巧;接著溫習〈欸乃〉,回憶知苦的歲月,毋忘生活本質如杯苦茶,苦而回甘;偶而插入〈秋江夜泊〉,閒來一奏,恍若置身江中小舟;最後是〈普庵咒〉,學琴之始,雖然我不知到底與心裡那位老僧對話了沒?一座寺廟如心,我在屢次詮釋〈普庵咒〉中,知悉緣分不能依賴傳法者一廂情願,亦不在求法者一意孤行,琴藝、琴心、乃至琴品,我只能日日擦拭迴廊,或進或出。
夥伴近來頗常出入佛寺,她與其中比丘尼自在來往,儼然有番領悟。她邀約我得空時一起到道場彈琴,我應允外,想著屬於她的緣,覺得心安。〈普庵咒〉又名〈釋談章〉,為悉曇(siddhām)之轉音。悉曇意即成就,一首曲子讓我們各自修行,沙彌與老僧恰是對話兩端,之間為時為空,原該法喜充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