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綜合外電報導】二○一二年初，二十四歲的阿曼尼．巴勒爾（Amani Ballour）還在敘利亞大馬士革大學念醫學系，那正是民眾上街抗議阿塞德政權最烈的時期。一個十二歲男孩在政府軍鎮壓一場示威時站得太近，被亂槍打中頭部，他的父母擔心家人被捕，不敢送他上醫院，轉向鄰居巴勒爾求救；但等找到巴勒爾，男孩已經沒有生命跡象。巴勒爾心痛表示：「我什麼也沒法為他做。」

那一刻起，巴勒爾的人生與敘利亞的命運緊緊綁在一起。巴勒爾說：「我原想當兒科醫生，開一家診所。那是我的夢想。但人生因為許多事起了變化。」

一畢業獲得醫學學位，她就到叛軍重要據點的東古塔（Eastern Ghouta）一家醫院當義工，是該區少數幾名醫生之一。那家遲未完工的醫院，原本計畫蓋成六層樓高的大型醫學中心，但在政府軍猛攻下工程停擺，十三名醫生組成的團隊被迫將診療業務遷至大樓地下的蜿蜒空間，他們稱這個黑暗沉悶的空間為「洞穴」。

紀錄片留真相

獲奧斯卡提名

阿塞德部隊在二○一三年對東古塔進行包圍之後，他們用空襲重擊該地區，把房屋、學校和商店變成了廢墟，傷病患者不斷湧進「洞穴」，甚至出生僅幾天的小嬰兒。他們可能因戰事受傷，或因久戰而致身體虛弱。有些被彈片所傷，有些斷手斷腳，還有許多人因遭遇化武攻擊，咳嗽不已且呼吸困難。

二○一六年，巴勒爾在此任職四年後被升做醫院經理，成為敘國叛軍占領區內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主事的女醫生。《國家地理雜誌》將這裡的事蹟拍成紀錄片《洞穴裡的醫院》（The Cave ），獲今年奧斯卡提名。巴勒爾原本拒絕參與紀錄片，但是改變了主意：「我希望這個故事留下來。我希望人們知道真相，因為那時，我們認為我們誰也無法生存。」

巴勒爾督導這些病患的診療，親自操刀動手術還得巡床，將這家醫院經營成避風港。古塔省被圍城後，醫院仰賴醫療性非營利組織的接濟才撐下來，藥品、食物和小孩喝的牛奶全被截斷，都必須靠走私。

資源極度缺乏

無食物麻醉藥

巴勒爾與她多半是女性成員的醫療團隊，每天都在為別處罕見的挑戰傷神：沒有食物，沒麻醉藥，最難的是在資源缺乏的情況下選擇治療誰。巴勒爾難過地說：「他們都有同樣的病症；全都呼吸困難。但我必須做出選擇：治了這個孩子，別的孩子就活不成。我有罪惡感。」

救援人員有時將空襲倖存下來的孩子從瓦礫中拉出，然後趕往「洞穴」。在許多情況下，巴勒爾別無選擇，只能截肢。「孩子們不明白這一點，他們問我為什麼要『切斷』他們的手臂或腿。」巴勒爾補充說：「我們沒有答案。」

二○一八年，獲俄羅斯支持的阿塞德部隊升高對古塔的攻擊，巴勒爾說，他們給居民兩個選擇：搭巴士走人，或留下來與城共存亡。她和團隊不得不關閉「洞穴」離開。他們先遷到敘北的伊德利卜，然後穿越邊境進入土耳其。

今年一月，巴勒爾因其人道勇氣挽救數百人生命獲頒歐盟理事會的瓦倫堡獎。

她日前出席洛杉磯的奧斯卡頒獎典禮，現正與丈夫向加拿大申請庇護，希望能重新出發。但她的心頭一直縈繞殘酷戰爭的記憶，她說：「我想起我在古塔的孩子，我忘不了他們。」

《國家地理雜誌》紀錄片《洞穴裡的醫院》預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