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沐

祖母生前最珍惜的就是她房間角落裡的實木衣櫃。用了大半輩子的衣櫃，除了漸漸剝落的漆膜，它仍穩重的、挺拔的堅守崗位。

孩童時期，特別好奇祖母的衣櫃，它就像是一個大型的神奇魔術箱，總能變出好多好吃的零嘴和玩意兒，我們當時雖然調皮，但還是很守規矩的，不會擅自打開它。祖母嗜甜，在她衣櫃下方的方型抽屜裡糖果、餅乾沒有斷過，我們這幾個貪吃的孫子也跟著分得一杯羹，解解饞。

祖母的衣櫃裡， 還收著一本鵝黃色的相本，用花色的柔軟絲巾包裹著。祖母有時會拿出來和我們一起回味，指著老舊照片說她的故事給我們聽。我記得照片裡那個戴著呢絨軟帽的少女，曾被同村的男孩子捉弄，剪掉了小辮子而哭了一整夜；我也記得照片裡那個推著木頭搖籃的少婦，是如何含辛茹苦的把七個孩子拉拔長大；我也記得照片裡那個搖著涼扇的老嫗，時時刻刻叨念著我們要添衣戴帽。

祖母的衣櫃裡，還藏著一個暗紅色的雕花木盒，裡面裝的全是祖母的黃金、首飾。祖母偶爾會拿出來擦拭、細數、欣賞一番，我們幾個孫子圍著她，一下戴金戒指，一下戴玉鐲，玩得不亦樂乎。折騰過後，祖母又會一件一件仔細的放進盒子裡，轉身進了房門，拉開她的衣櫃，收好。

祖母的衣櫃角落，很久以前就放著一個奇怪的袋子，有回我幫祖母尋找遺失的遮陽帽時發現的，後來年紀增長，才明白裡面裝的是「老人嫁妝」。有好長一段時間，我的心裡充滿不安，害怕有天會失去祖母，總是在她身邊跟前跟後守著。祖母長壽，在她百歲逝世時，母親為她穿上她為自己準備的壽衣、壽鞋，她的臉龐安祥柔和，法師們說祖母功德圓滿，往西方淨土去了。

祖母不在了，她的衣櫃文風不動的在房間一角。每次回到老家，習慣性地走進祖母的房裡，摸摸衣櫃的紋路，聞聞木頭的香氣，翻翻歲月的相簿，靜靜想著我那慈祥的祖母。

「您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