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議震

佐藤春夫是詩人，他是最可稱為詩人的人。或者說，沒有比他更像詩人的人了。──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是日本近代著名的小說家，日本文學的最高榮譽之一「芥川賞」，即為紀念芥川而以他的名字命名。一九二七年，三十五歲的芥川龍之介隕世，隔年的一週年忌日，佐藤春夫為其編纂《おもかげ》紀念集刊行。芥川龍之介與佐藤春夫、谷崎潤一郎同為日本大正時期重要作家，谷崎潤一郎更曾六度被提名諾貝爾文學獎，是日本文學中經典的唯美派大師。

芥川、佐藤、谷崎，三人的人生曾交錯著不少愉悅與遺憾的過往，若干過往關乎友誼、情事，其中某些文學作品或許是莫名情愫宣洩的邊際產物。

一九二○年，寓居東京的佐藤春夫因同情好友谷崎潤一郎之妻千代子遭「唯美」派的谷崎家暴，轉而陷入愛戀千代子，不可自拔，於是在現實與道德的磨難中不得不離開東京回到故鄉和歌山，碰巧在故鄉遇見遠赴高雄開設「東齒科醫院」的昔日中學同學東熙市，並在東熙市邀約下，暫離傷心的日本鄉土造訪台灣。

在和歌山「佐藤春夫紀念館」二○○八年出版的《新編図録佐藤春夫：多様・多彩な展開》裡，記有：「一九二○年（大正九年）邀約當時陷入文學創作上的瓶頸、處於失意狀態的佐藤春夫到台灣去的是在台灣開牙科醫院的新宮中學時代以來的朋友東熙市。大概停留三個月，到各地旅行。在那期間幫他計畫旅行日程，告訴他諸多關於原住民事情的是任職於台灣總督府博物館的森丑之助（號丙牛）。在當時，擔任總督府民政長官的是和歌山縣出身的下村宏……」。（註❶）

一九二○年七月六日，二十九歲的新銳作家佐藤春夫自日抵基隆（註❷），當天東熙市除了與佐藤參觀基隆社寮島（今和平島），另外便是拜訪台灣總督府博物館（即今國立台灣博物館）並將當時任代理館長職務（註❸）的森丑之助介紹給佐藤。這一日，佐藤與森丑之助的相會，對於台灣原住民文學「善意」書寫，是個重要歷史開端。

這一次的相會，森丑之助將自己的著作《台灣蕃族誌第一卷》、杉山靖憲著《台灣名勝舊蹟誌》贈與佐藤春夫，並極力建議佐藤到原住民部落看看，森丑之助畢生投入台灣原住民部落研究並為原住民發聲，鳥居龍藏更讚其是台灣原住民部落調查第一人，從佐藤春夫紀念館出版的《佐藤春夫宛森丑之助書簡》中可見森丑之助的熱情對佐藤產生重要的影響。

森丑之助更請與佐藤同為和歌山出身的台灣總督府民政長官下村宏為佐藤安排官方禮遇的山地之旅，然而佐藤春夫對台灣的書寫並未因此而偏袒台灣總督府，反而將見聞透過筆下，批判台灣總督府對原住民及其他政策的失當。

從「連載〈殖民地之旅〉（佐藤春夫撰文）的《中央公論》以及佐藤春夫的作品集《霧社》都在台灣被禁刊，而這正是總督府認為其內容不妥的證據。」（同註❸）可見，為何河原功評論佐藤春夫時會寫下「自日本內地造訪台灣，坦率承認自己的錯誤，日本作家的作品中能如此真實地呈現出殖民地台灣的，除了佐藤春夫不做第二人想。」（同註❸）

註解：

❶出自佐藤春夫著．邱若山譯《殖民地之旅》之下村作次郎序〈佐藤春夫「台灣作品群」的研究與翻譯〉，前衛出版社，二○一六年十一月初版，第八頁。

❷同註❶之「佐藤春夫台灣島內旅行日程推定表」。

❸出自河原功著作《被擺布的台灣文學：審查與抵抗的系譜》，聯經出版，二○一七年十一月初版，第一五九、一九九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