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素華
站在這幅以東方同心圓的意象和傳統水墨鳥窩構圖的〈母親的生日〉畫前,可以深深體會畫家意圖將重視家庭倫理的儒家文化融入。據解說人員說平日就熱愛鳥雀的趙春翔,畫中常以鳥群喻家人團員。
或許這是畫家一生漂泊孤寂的缺憾反射吧!烽火連天、顛沛流離是出生於二十世紀初華人共同的遭遇。趙春翔身處大亂世的洪流,加上四十五歲才隻身前往西班牙進修,其後再轉往巴黎,因語言和適應不良等因素,於四十八歲又遷居紐約長達三十年。
人在紐約,趙春翔受當時傑克森.波洛克(Jackson Pollock)和法蘭斯.克萊因(Franz Kline)的抽象表現主義的影響,也偏好大量使用「同心圓」。不同的是,他將具象徵意涵的造形符號如太極形象,乃至易經中象徵天地與陰陽卦象的幾何圖形,拓展為同心圓結構,甚至以複數式渦旋般變化出現在畫裡,具現了他年輕時曾受到老莊哲學的濡染。
一個從小愛畫的孩子,二十五歲考進林風眠以調和中西藝術為目標而創立的杭州藝專繪畫系,似乎開啟了他畢生追求中西合璧的畫風。趙春翔在一九六○年代受美國風潮影響,開始嘗試以抽象表現主義風格創作大量油畫,但以宣紙為底、墨為筆、中國墨韻為情懷,勇敢交相運用水墨、水彩、油畫、雕塑與裝置藝術等東西方各式媒材,挑戰材料、技法與風格的創新,不斷地在空間與內涵去實驗與實踐藝術。隨著歲月的動盪與孤苦的累積,揮灑更為自如豪放,他將層層疊疊內心糾結纏繞的強烈思緒,如毛線鬈捲,快速圈化成圓點、方塊或矩形,彷彿要將洪荒之力透過大破大立,擲向浩瀚的宇宙。
趙春翔曾寫一闕詞:「零零海外家國淚,落葉迴旋難尋根,總是秋風淚如刃,先傷遊子心、先傷遊子心。壯志豈凌雲,奈五等國民,白髮為我常掩面,羞見江東故人、羞見江東故人。日落黃昏夜如穹,方知天明,夢中夢,空非空。」 可感受到他的悲情、孤獨辛酸……
然而,可貴的是趙春翔一輩子只選擇一個角色,而且忠於這個角色,不為世俗貧寒所退的那份堅持,悄悄在激狂幽瞑的畫面上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憂傷、失落的淒楚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