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郁思
女兒養了三隻狗,兩隻患糖尿病。朋友都不相信:「不知道狗兒也會得糖尿病,妳女兒怎麼這樣……」運氣好或是運氣不好的話沒有說出來。
她要出門旅遊十天,把糖尿病的兩隻狗兒做好安排。
心疼父母年邁不能同時照顧兩隻病狗,一隻年輕體型較大的,送去獸醫院照顧;另一隻糖尿病的吉娃娃莫琪,和無病的波波送來我們家。連我們自己原有的一隻賓士狗,家裡同時住了三隻狗,平靜的小家庭熱鬧起來。
女兒平日在我們家搭伙,供應早、晚兩餐。早餐時送來莫琪,晚餐後把莫琪接回家。
莫琪陪伴女兒十二年了,換算人的歲數已八十四高齡。她深得女兒寵愛,非常嬌生慣養。平日上班把她放在我們家,怕在家出現血糖過低暈死過去的悲劇。
真有一次出了問題。莫琪血糖過低,身體微微發抖,眼睛發直口吐白沫。我們立刻遵照女兒的叮囑,一小茶匙的蜂蜜讓她舔食,一分鐘後她就活動如常,我吊高的心才安全降落。
女兒早餐後出門上班前,跟莫琪又親又摟,說「再見,莫琪。」莫琪算準女兒下班時間,翹著小短腿舉著小腦袋,在玻璃窗前望穿秋水;思念主人的「嗯嗯」聲像鄉愁籠罩下遊子的呢喃。
三隻狗兒相處融洽,其樂融融。看著她們像小豬仔悶著頭呼嚕呼嚕用餐。聽著她們打鼾聲此起彼落,生活裡有了不同的變調。照幾張照片寄給旅遊思念狗兒的女兒,讓她分享我的變調。
莫琪的狗食要特別調配:烤雞去皮去骨去油,雞肉切小丁拌南瓜罐頭。女兒說網上搜尋看到南瓜可以降低血糖。
伺候早晚兩餐的狗食不是大事,大事是餐後兩次的打胰島素針藥。
起先等莫琪餐後,抱她坐在先生的腿上,好話安撫,揉撓舒適,然後捏起脖頸一針打下去。她「吱」一聲像被貓咬一口的老鼠。後來再見到拿著針管的先生,她飯也不吃,一溜煙不見蹤影。
只好趁她用餐時,把狗鏈套上,像重刑犯銬上腳鏈,插翅難飛。
我心疼她每天兩次受皮肉之苦,抱著她好話說盡,「乖莫琪,不怕不怕,誰讓妳有病呢?有病就要打針呀……」狗兒的糖尿病只能打針不能吃藥。
幫莫琪打針的事比起她失蹤的事,就算不了什麼了。
那天晚上她躲進我的床底下,怎麼叫也不肯出來。先生說「不必管她,等一會兒就會出來。」
我擔心萬一在床底下發病,就用一根長棍子輕輕地趕她出來。莫琪的身體是出來了,但是,卻像空氣般從人間蒸發,再也不見她的芳蹤。
我們努力尋尋覓覓,屋子裡每個旮旯角落,上天下地的比小偷尋寶更是仔細找。
既然屋裡遍尋不著,一定是藏匿到後院了。先生拿著手電筒,我用 iPad 燈光。像到森林探險的人,小樹叢、大樹幹十分接地氣的沒有遺漏一絲空隙、一寸地面。
找得我腰酸背痛,就是沒有莫琪的蹤影。
忽然靈光一閃──民以食為天,莫琪食量又大,食物對她該是貓兒盼魚兒的誘惑。
把三個狗食飯碗,放上些狗食,輕敲碗邊。已經安眠的波波、賓士狗,立刻起床「咋吧咋吧」享受一頓額外的美食。就在這時,莫琪像貓一般輕巧走了過來。
說來沒人相信,到現在我們也找不出她藏身何處的答案。
打針的奮鬥、失蹤的尋覓,是莫琪在我家居住十天的精采長、短片。將在我腦海裡來回上映,減少我失智的機率。也算沒有白白辛苦帶她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