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盛宜俊

出生於日治時期的老媽，從小就沒受過識字教育，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唯一認得的，只有簡單的數字符號。

我們家有兄弟姐妹五人，加上各自的配偶、十二個內外孫，共有二十二人之多。然而，無論是子孫們的家用電話或個人手機，林林總總約數十組號碼，但老媽卻有她的一套辦法一一標記區分，實在令我相當佩服。

老媽有一本電話簿，封套看來相當陳舊，就連內頁紙張也已泛黃破損。簿子裡有許多簡單的圖案，類似孩童的人形塗鴉，還有很多組密密麻麻的數字。

早年第一眼看到這本電話簿時，說真的我還看不太懂，思索了老半天，才終於了解這些圖案與數字的含意。原來，紙上畫的男孩代表兒子，女孩就代表女兒，而人頭上的數字即出生排序，附隨在後的數字就是電話號碼。

時間一年年過去，兄弟姐妹們也都各自成了家，電話簿上，每個人旁邊又多了個小人；婚後陸續生了孩子，那些孫子又會被老媽畫在各自所屬的家庭後面。經過如此開枝散葉的擴展，到如今，電話簿已經密密麻麻地填滿了好幾頁。

有一回，我把老媽的電話簿拿去影印，回家後，再把那些成員和號碼一一輸入手機的電話簿裡。這樣，我就擁有了整個家族的聯絡方式，有事必須連繫或偶爾想打電話問候，都相當方便，也因此更能維繫彼此間的親情。

老媽的電話簿不僅是聯絡的工具，更是一本翔實記錄家族成員成長的家譜；它也不是一本冷冰冰的文書記錄，而是老媽一筆一畫用心留存下來的愛的印記。每當她思念我們這群孩子時，總會攤開她的電話簿，用那一雙老花眼，吃力地從中尋找她想找的號碼，然後自話筒的一端，將關懷和叮嚀，放送到我們的耳裡和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