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光斗
我絕非聰明伶俐之輩，卻也不屬於迷糊混沌一族。
最近，難得的，卻為自己寫下了一記高潮起伏的脫線篇章。
早在二月底，我便與南京的親戚約好，三月分中旬，避開清明的壅塞，我們早早就去安徽的鄉下，為爺爺奶奶上墳。當然，機票也已快快訂好，就怕碰上旅遊高峰，機票難抓。
雖說遇到節目上檔，另一個大活動的籌備工作也進入勞神的階段，但是，我嚴正告訴同仁與家人，南京的行程絕對不可受到干擾，這四天三夜的安排，誰都不准搬動。
出發當天的下午，我先以保溫瓶，買了杯最近迷上的曼巴咖啡；才登上前往桃園機場的國光號，就迫不及待的打開瓶蓋，讓撩人口腹的咖啡香，隨著白色的煙氣，繚繞在全身四周。沒錯，我的確是本著度假的心境，藉機逃離倥傯繁忙的台北。
登機手續辦妥，隨著環繞數圈的人潮，不慌不忙的出境，還在最後一刻，喝乾了瓶中的咖啡。然後，照例檢查飛機起飛的告示板，發現同一時間飛南京的另一家航空公司要遲飛一小時，當場就生起僥倖的心；於是開心快意地走向免稅店，替親戚採購菸酒禮物。
提著一大袋菸酒，拖著一個輕便的隨身行李，我習慣性地往地下室的登機口走去，因為飛南京的航班，一向都在此搭乘接駁車，然後再到停機坪上飛機。
找了椅子坐下，我低著頭，不停地處理一些手機裡，朋友交代的事物，以及公務。眼看時間充裕，還拿出了背包裡的《金剛經》，將日課做完。然後，聽到廣播，飛往南京的航班，雖然慢了一小時，但沒有繼續延誤，已經準備登機了。我帶了行李，先去洗手間出清存貨，再愉快的前往登機口；但是隊伍還長，我站定了，拿出登機證；眼看下一班接駁車還沒到，偷懶的我，乾脆又找位子坐了幾分鐘。等到長龍漸次消失了，這才心甘情願地又站起來；但是，不好！我發現那袋菸酒不翼而飛了。
直覺的，我先衝進洗手間，一位打掃的歐巴桑就在我方才站立的小便池邊上打掃，我詢問她，是否看見我遺忘的物品，她毫不猶豫地搖頭，說是若有發現，一定會送交服務台。我心想，進出洗手間的旅客這麼多，順手牽羊是很正常的事，也罷！誰教自己大意了呢？只有在飛機上再行補買免稅品了！
走出洗手間，才路過我曾經佇足的地點，哈！居然發現，那袋菸酒，竟傻傻的立於原處，像是迷路的孩子一般！我趕緊提拾了起來；失而復得的喜悅還未消失呢，我相信我臉上可掬的笑容肯定會讓人以為剛中了一個大獎；但是，伸手索取我登機證的地勤人員，忽然大聲的說，先生！你搭乘的不是我們的飛機！我的笑容頓時急凍，立刻被驚愕替代。他說，你的登機口是c8，趕緊去樓上的登機口看看，或許早已經飛了！
我拖著行李，開始狂奔，但樓梯很長，我又回頭改搭電梯。等到衝到c8登機口，寬敞的候機室裡，杳無一人；只聽到我體內的心臟哐啷一聲──我那沒有誤點的飛機，可能已經快要下降南京機場了。
我火速打電話給南京的親人，準備燒菜為我接風的，請將菜收進冰箱；要去機場接我的另一組人，就不必出門，直接就地解散。然後又打電話給老婆，老婆驚嘆數聲後，反過來安慰我，或許老天爺看我太累，要我別飛了。
我拖著無力的雙腿，到服務台自首，沒一會兒，航空公司的地勤人員來了；態度很從容的地勤小姐說，她們廣播了好多次，就是找不到我的人。我無辜的說，我在地下室坐了快兩小時，完全沒聽到哇！她才說，一樓的廣播與地下室是分開的，難怪我聽不到。我的自尊心有點破損，跟她說，我怎麼沒有確認自己的登機卡？上面明明寫的是c8，我卻神差鬼使的循著舊有記憶，跑到地下室去？她友善的跟我笑笑，沒有在我的糊塗上做文章。
她帶著我去免稅店退貨，一位高大的安全人員衝了過來，確認我就是那位無故消失不見的旅客，然後揮揮手，放心而去。地勤小姐說，旅客不見，沒有上飛機，有各種可能性，甚至包括在哪個角落心肌梗塞……是很嚴重的事。我忍不住伸了伸舌頭，哇！我還真是害了不少人擔心受怕。
她帶著我繞過不少平日沒有注意的進出口，總算送我到最後領行李的出口；我再三向她致歉，給她添了這許多麻煩，她反倒好心安慰我道，我算是小case了。前不久，一位旅客忘了充電的手機就上飛機，等到發現後，衝下飛機，手機已被同機的旅客摸走；結果，掉手機的和偷手機的都不准上飛機，讓飛機飛走了；為了那事，害她加班了兩小時。
當她揮手向我說再見時，我回道，希望不要再見了，她笑得燦爛不說，一位在旁的海關工作人員，竟笑到頭都抬不起來。
那晚，雖然睡在家裡的床上，狀似很幸福，但是我一夜無法闔眼。腦袋裡有各種稀奇古怪的念頭此生彼滅。或許電影看多了，我在想，為何我好端端的讓飛機飛走了？這其中會有何種因緣出現？南京的親戚決定隔天照樣去掃墓，那一路程不短，來回近五個小時，路上安全嗎？我原訂要坐的飛機，不會有任何閃失吧？
忐忑一直跟著我三天，幸好，一切如常，我成了名副其實的憂天杞人。
故事仍未結束。
沒過兩天，一位友人在網上發現她的一個朋友被困在上海的機場數小時，預定飛往北京的飛機始終沒有確定延誤多久的訊息，於是被塞進了沮喪氣浮的死角。我那友人為了讓她的朋友放鬆心安，就敘述了我搞飛機的故事。聽完後，那位困在上海機場的旅人哈哈大笑了起來，還立馬招認，她敗壞的心情已經被我的遭遇療癒好了。
這倒是令我喜出望外，沒有想到，我的這回搞飛機記，居然還能發揮如此振奮人心的功能，這不是功德一件嗎？您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