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興鋒

民國32年（1943年），齊白石83歲。當年距離盧溝橋事變，已過了六個年頭，齊白石天天提心弔膽，在憂悶中過著苦難日子。在此期間，迫於生計，齊白石只好以賣畫為生。敵偽的大小頭子，不少人來找他，請他吃飯，送他東西，跟他拉交情圖接近，甚至要求齊白石跟他們一起照相，或是叫他去參加什麼盛典，齊白石總是婉辭拒絕。

最難應付的，就是那些給敵人當翻譯的漢奸，假借買畫的名義，常來訛詐搗亂。萬不得已，齊白石只得在大門上，貼了四個大字：「停止賣畫」。家鄉的老朋友聞訊，很關心他的生活，來信詢問他的近況。齊白石回詩一首，有句是這樣寫的：「壽高不死羞為賊，不醜長安作餓饕」，表現了齊白石寧可挨凍受餓，也不願意去取媚那般人的決心。

有一天，胡冷庵拿他所畫的山水卷子，要齊白石題詩。齊白石信筆寫了一首七絕，說：「對君斯冊感當年，撞破金甌國可憐，燈下再三揮淚看，中華無此整山川。」此詩吐露出了齊白石身處困境中的苦悶以及感慨祖國的大好河山被日寇占領的悲憤之情。

門生李苦禪畫了一幅鸕鶿鳥畫，請齊白石題字，齊白石寫了一段短文道：「此食魚鳥也，不食五穀鸕鶿之類。有時河涸江乾，或有餓死者，漁人以肉飼其餓者，餓者不食。故舊有諺云：『鸕鶿不食鸕鶿肉。』」諷刺了為虎作倀的漢奸們不知羞恥，還不如那些鸕鶿鳥呢。

齊白石還在自畫的螃蟹畫上題詩：「處處草泥鄉，行到何方好！昨歲見君多，今年見君少。」此時，抗日戰爭已經到了關鍵時刻，日寇漸漸有敗退的跡象，齊白石用這首螃蟹詩寄寓敵人的泥腳愈陷愈深，日暮途窮就在眼前。有人勸齊白石：「你應該明哲保身，這樣露骨的諷刺是會招來殺身之禍的。」齊白石回答：「殘年遭亂，死何足惜，拚著一條老命，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民國33年（1944年）的6月7日，齊白石忽然接到藝術專科學校的通知，叫他去領配給煤。那時各學校的大權都操縱在日籍顧問之手，齊白石脫離學校已有七年之久，為什麼憑空給配給煤呢？其中必有原因，齊白石立即把通知條退了回去，並附了一封信道：「頃接藝術專科學校通知條，言配給門頭溝煤事。白石非貴校之教職員，貴校之通知誤矣。先生可查明作罷論為是。」煤在當時，非常不易買到，齊白石毅然決然地拒絕領取，絕不肯做沒有骨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