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兆貴

漢語中有些字，如果不看語境，很難看出詞性。例如這「破」字，一眼看去，往往會同破舊、破爛、破敗、破落、破事、破玩意兒等聯繫起來。其實，「破」字並不全是貶義，即是說，與「破」相關的事，不一定就是破事。

有些「破」字當頭的詞組，一旦留意於它，才發覺挺有意思的。如：「破門」，可以形容為破舊的門楣，也可以理解為砸開門，但在足球比賽中，則意味著進球。「破壁」，原指傾頹的牆垣，引申為修成正果；禪宗始祖達摩於山洞中面壁九年而頓悟，破壁而出。

在詞匯中，「破」還表示停轉的意思。如：「破涕為笑」，表現的是停止哭泣轉悲為喜的情態，但，「破顏微笑」就不能這樣理解了。據禪宗傳說，釋迦牟尼佛於靈山會上說法，手拈金色婆羅花遍示諸眾，眾皆默然，不知所指，只有迦葉尊者破顏微笑。釋迦牟尼說：「迦葉得我真傳了。」迦葉面部表情起了變化，說明他心領神會。自此而後，「拈花微笑」就成為禪宗起源的一樁公案，意在說明禪宗的法門以心相傳，不立文字。

「破」字的應用比較廣泛，其借代義也不再是「破」的本義。如：「東風破」雖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曲牌（詞牌），卻是從大曲中摘取的一支曲調，即為「曲破」，從字面上，解讀為「東風破得百花開」，也說得通。東風即春風，東風駘蕩，催得花兒破萼綻放。周杰倫與方文山合作的歌曲〈東風破〉，所以一唱成名，數度上榜，就是化用了古代曲詞的風格和句式，將古風韻致與流行元素結合起來，營造了高雅而又淳樸的情調。

又，人們用「破鏡重圓」比擬夫妻失散或情感遭遇波折後，重新相聚和好；「破鏡重圓」不僅僅是個比喻，而是有動人故事，多種圖書均有記載。其中，南朝陳太子舍人徐德言與樂昌公主劫後復圓，就更是波瀾起伏又真切感人的佳話。

據唐代孟棨所撰《本事詩》記載，西元588年，隋文帝楊堅揮師南下，一舉滅陳，陳後主及皇族被虜北上解往長安。臨行前，樂昌公主將梳妝台上的銅鏡摔成兩半，一半留給夫君，一半收入懷中。她與徐德言約定：以後每年正月十五日，在長安市井沿街叫賣銅鏡，以便找到對方的下落。由於楊素平陳有功，隋文帝就亂點鴛鴦，將才貌冠絕的樂昌公主賜給楊素做妾。楊素雖然對樂昌公主寵愛有加，並為她造了宅院，她還是終日郁郁寡歡。

待到第三年的正月十五，樂昌公主的老僕上街叫賣半面銅鏡時，終於遇上了同樣手持半面銅鏡求售的徐德言，兩相對拼，完全契合。可當他聽說樂昌公主已入楊府，就把那半面銅鏡贈與老僕，留下住址走了。樂昌公主聞報，懷抱銅鏡，大放悲聲。經楊素再三盤問，方弄清緣由。楊素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為他們二人的真情所動，便有意成人之美，派人循址來到徐德言住處，將其召入府中，同樂昌公主當堂相認，有情人終於破鏡重圓。由此說來，「破」字當頭的事，還真不都是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