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勒虎
有時候我夢見自己,有時候,我夢見和你一起旅行。
長長的車廂朝向無窮遠處伸延,顛簸,斷續,烏亮的鐵軌彷彿一道虛線,地理的刪節號,曳著我們奔向未知的前程。我不確定這趟旅途中是否有其他乘客作陪,我不曉得車廂外的風將往哪個方向吹,只依稀記取陽光如何輕矯地翻山越嶺,穿透窗玻璃,終於在身後烘焙出彼此的影子。
一開始,你總不肯認分地待在我身旁,而選擇落座前頭,宣稱這樣「雙方的空間比較大」;而不甘寂寞的我,居然真因為此等緣由,認真地和你嘔起氣來。
我將行李袋擱置膝頭,旋即又把它挪往腳跟處,彷彿亟欲填補什麼空白。這輛列車將駛往何方?會是我翹首盼望、滿布著浮屠和檀那卡香息的平蕪之城?還是你一心嚮往卻不及動身、那顆鑲嵌於印度洋寶藍海面上的珍珠王國?我直覺目的地會是個熱帶地方,因為觸目盡是淌著綠意的風景;而在那繁花、野藤以及王朝遺址所築構的密林深處,我似乎更看見另個自己佇候於某座荒棄的驛台,正痴心地目送列車的離去……
午后假寐,夢途尚未抵達終點,我就懵忪著醒轉開來。時光轔轔,發現世間一夢不過南柯,窗帘子窸窣地鼓盪,而漫天雲霞即將化作劫灰。所以,方才那一幕幕惚恍掠逝的風景,陽光輕炙腕底的膚觸,甚至火車晃動、磨軌擦刮的聲響,竟或都是幻設的?
我想起末後,你總算願意同座,並且如同陽光般輕矯地鑽入我的肩窩──這分突如其來、打從心底綻放開來的喜悅,卻是無比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