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嘉雯

在《紅樓夢》裡，賈寶玉和王熙鳳兩人的個性、形象，算是一組最強烈的對照！

第六十一回，大觀園廚娘的女兒柳五兒被栽贓成了偷竊茯苓霜與玫瑰露的小偷。賈寶玉聽說了，立刻出面保護她，包含王夫人屋裡遭彩雲偷竊等物，他都一概應承下來，說是自己鬧著玩，私自拿走的。如此一來，免得五兒受苦，也瞞過趙姨娘命彩雲偷竊的劣行，為的是保全探春的顏面。有趣的是，賈寶玉其實並未見過柳五兒，只因她與芳官是至交，便答應替她遮掩。這樣博愛的情懷，也是世間少見的。

然而寶玉一片赤誠的作風，卻惹來王熙鳳的不滿，她說：「寶玉為人不管青紅皂白愛兜攬事情。別人再求求他去，他又擱不住人兩句好話，給他個炭簍子戴上，什麼事他不應承？咱們若信了，將來若大事也如此，如何治人？還要細細的追求才是。」王熙鳳認為賈寶玉作好人，簡直是沒有了限度，古人說「炭簍子」就是我們今天說的「高帽子」，因為裝炭的簍子都很深，戴在頭上就像是個高帽子一般，形容幾句好聽的話灌到賈寶玉耳裡，他便甚麼事情都願意應承的。這簡直不像話了！

在她這位當家作主的少奶奶眼中，管理下人就得嚴厲，因此她對平兒說道：「依我的主意，把太太屋裡的丫頭都拿來，雖不便擅加拷打，只叫他們墊著磁瓦子跪在太陽底下，茶飯也不用給他們吃。一日不說跪一日，就是鐵打的，一日也管招了。」

除了狠辣不留情地對王夫人屋裡的丫鬟逼供之外，同時她對柳家母女也心存懷疑，因此隨口說出了一句俗諺：「蒼蠅不抱沒縫兒的雞蛋，雖然這柳家的沒偷，到底有些影兒，人才說他。」以她的敏感，立刻就聯想到她們必是自身不正，那壞事才會找到她們頭上的。因此「雖不加賊刑，也革出不用。」

然而既沒有明顯的缺失，只因為她們略有些不好的風聲，就予以革職，這樣會不會錯怪了好人呢？王熙鳳的作法很像是《三國演義》裡曹操殺害呂伯奢全家時，還義正嚴詞地自我解釋：「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當時陳宮氣得指責曹操：「知而故殺，大不義也！」王熙鳳此時也是明知故殺！即使如此，她也毫無愧色地說道：「朝廷原有挂誤的，倒底不算委屈了他。」此女中梟雄的心態，昭然若揭，和賈寶玉仁慈的心相去何止千里？

回到「性格決定命運」命題上，瑞士心理學家卡爾．榮格認為：性格決定了一個人的處事態度和方法，結果直接影響到他的命運，這一點平兒看得很清楚，她勸王熙鳳：「何苦來操這心？得放手時須放手，什麼大不了的事，樂得施恩呢。依我說，縱在這屋裡操上一百分心，終久是回那邊屋裡去的，沒的結些小人的仇恨，使人含恨抱怨。況且自己又三災八難的，好容易懷了一個哥兒，到了六、七個月還掉了，焉知不是素日操勞太過，氣惱傷著的？如今趁早兒見一半不見一半的，也倒罷了。」一席話說出了王熙鳳總保不住胎兒的命運，其實和自己性格有密切的關聯。

我們閱讀《紅樓夢》之餘，也可審視和調整自己的性格，讓未來的命運藉此得以迎向良好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