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晨

《輞川集》，王維道出內心細微處，直白毫不保留。

「秋山歛餘照，飛鳥逐前侶，彩翠時分明，夕嵐無處所。」是《輞川集．木蘭柴》詩句。指鳥兒結伴在落日餘暉下飛翔，夕嵐在秋日山景裡繚繞，王維心境好極，有個完美歇處。對照〈華子岡〉詩句：「飛鳥去不窮，連山復秋色，上下華子岡，惆悵情何極。」真是天壤之別啊！

心境轉變，原來有個入處；〈斤竹嶺〉詩：「檀樂映空曲，青翠漾漣漪，暗入商山路，樵人不可知」，到竹林密境享受空曲漣漪之樂啊！〈竹里館〉告訴我們妙方：「獨坐幽篁裡，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原來月下彈琴長嘯去了，哈哈！

於是〈白石灘〉有了青春氣息：「清淺白石灘，綠蒲向堪把，家住水東西，浣紗明月下。」月光下，少女們正嘻戲洗衣呢；〈臨湖亭〉：「輕舸迎上客，悠悠湖上來，當軒對尊酒，四面芙蓉開。」酒杯裡，還得加上茱萸才美呢！〈茱萸沜〉：「結實紅且綠，復如花更開，山中儻留客，置此茱萸杯」，更洋溢生活情趣。

這入處、歇處，也無特殊之處，〈柳浪〉：「分行接綺樹，倒影入清漪，不學御溝上，春風傷別離」，恰如其處。

「飛鳥逐前侶」，如「縱一葦之所如」，出離，就在縱放、追逐霎那間；「夕嵐無處所」，如「凌萬頃之茫然」，誰能束縛得了呢？不正是無盡空相嗎？又何必如〈孟城坳〉：「新家孟城口，古木餘衰柳，來者復為誰，空悲昔人有」，而歎息呢？

王維並非要我們「空悲昔人有」，而是要「勝事空自知」，找個入處，有個歇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