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孟樵

為孩子說床邊故事是許多為人父母的經驗，孩子喜歡聽故事似乎也變成某種「權利」——帶著故事入眠，擁抱歡欣熱鬧，甚至是恐怖、恫嚇、提醒，如《三隻小豬》、《小紅帽》、《虎姑婆》的故事，將大野狼與老虎設定為闖入者，告誡小孩得遠離陌生人。這雖有其用意，但在夜裡說，總顯得令人焦慮恐懼。童年，媽媽為我和妹妹講故事，總是《虎姑婆》居多，聽得心頭發顫，想像虎姑婆吃小孩指頭的驚悚感，以及，虎姑婆慘遭機智小女孩的退敵法。

及長，在書本或影片中可以看見安徒生童話《賣火柴的小女孩》（淒涼貧苦）、《醜小鴨》（孤單的成長歷程）。這些都讓人憐愛，也讓人傷感與無奈。雖然醜小鴨變成天鵝展翅後，尋得同類。但是，醜小鴨的童年只有獲得鴨媽媽的關愛，鴨群們不認同醜小鴨，讓醜小鴨有些自憐自艾。

愛與適時的讚美，是穩固孩童自信的基礎。《小熊維尼》有羅賓滿滿的愛，羅賓總說：「我好愛你呀，你是最好的熊。」憨傻的維尼與羅賓、小豬、兔子、驢子、貓頭鷹……住在「百畝林」森林裡，各據一方，各有處所。書本以地圖畫上他們居住的方位，像個熱鬧村。羅賓是唯一的人類（男童），他可說是大家心目中最可倚賴的人。

由此，可感受到：孩童雖是被保護的角色，到了「百畝林」，變成一個可以做決策與定案的人，擁有許多信任他的朋友。他們一起在森林裡玩耍、到朋友家作客或是舉行宴會（慶功宴、生日宴）、在大雨中搶救被困的小豬、陪伴羅賓去上學……等等。維尼雖是傻呼呼，每在關鍵時刻發揮最好的作用。

「維尼➞蜜蜂➞蜂蜜➞給我吃」當小熊維尼仰頭，思索著自己與蜜蜂、蜂蜜的關係時，那模樣與心情真是可愛。不僅是傳達了蜜蜂可以生產出蜂蜜，是天然可口的汁液，也將維尼所喜好的食物在書本《小熊維尼》的第一章節就呈現。

在這本書裡，第一張整幅插圖是羅賓右手扶著樓梯欄杆，左手拉著泰迪熊玩具的左「手」，低頭步下階梯，玩具熊頭下腳上被牽著下樓。看著這幅圖，似乎「聽」到了聲音：蹦蹦蹦……我冒出的想法是：「哎唷，維尼的頭會痛吧。」

人們說故事多來自書本，也可以是鄉野傳奇的聽聞轉述，可以是親子間以接龍方式來自行創造。在三隻小豬與小紅帽的故事裡，都出現壞心眼的大野狼，野狼「無辜地」被編織為童話裡的惡角色，永世不得翻身？在改寫的現代童話，試圖將大野狼置換為不一樣的心態與結局。而小紅帽成為女性議題中大可發揮的題材，例如：色狼如何誘引女性（女童）、女性可以如何反制色狼的入侵或計謀……

當童年轉為成年，尤其是成家生下子女後，聽故事的人變為說故事的人。故事可以是以自己家的孩子為創作對象。《小熊維尼》作者A．A米恩（A.A.Millne，1882-1956）三十八歲時，兒子克里斯多夫．羅賓．米恩出生。兒子一歲時的玩具是泰迪熊，他們為玩具取名字為愛德華，之後因羅賓常與爸爸去動物園看一隻美國棕熊，羅賓喜愛這隻熊，牠是第一次大戰的吉祥物。於是，把這隻泰迪熊玩具以這隻熊的名字，加上父子常去度假的農場中一隻天鵝的名字綜合，為熊玩具命名為「Winnie the Pooh」。無論角色命名的真相為何，這樣的命名緣由讓維尼更具「故事性」與傳承的意義。

從維尼的世界延伸到現實世界看「童年」，是張網，可以突破？或是困在網中？「童年」也是向成長之路告別的時候，似乎純真的一面慢慢褪去，人能否永遠像維尼那般地可愛？維尼喜愛自言自語、喜愛發呆，尤其是想吃蜂蜜時，整個腦海都是蜂蜜，對於外在的環境與聲音都無法再覺察，頭殼昏沉沉地。維尼會即興隨心情作詞寫歌唱歌，詞，如同詩句，這源自米恩會寫小說、會編劇以外，也寫詩。米恩將童真的詩詞化為維尼口中的詩句，例如：「做雲真是甜蜜╲可以飄在藍天裡╲每一片小小的雲╲都會大聲唱歌……」

衷心太愛維尼了，在研究所的「圖像製作」課裡，我把維尼這位心靈故事角色參照書中的模樣，再稍稍「改造」，讓羅賓與維尼的手腳如同在海底世界，各自思考著，於是，把畫作命名為「想想」。

童真一去不復返？所以要把心聲留在作品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