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玉昌 （元智大學中語系兼任助理教授）

這部改編自真人真事的影片，雖從小孩子的觀點出發，包裹的卻是濃得化解不開的教育意義，正如現年八十多歲（一九三一年出生），現居以色列的故事主人翁芬妮．班．艾米（Fanny Ben-Ami）所說：「當時，我雖然帶著二十八個孩子成功逃到瑞士停戰區，但故事的重點，並不在於標榜我是名英雄，而是希望透過這則真實故事，警示人們戰爭的可怕，並防止同樣的事情重複發生。」

電影《芬妮的勇敢旅程》有段對話，六歲的猶太小女孩喬琪莎說：「猶太人不好嗎？那我們不當猶太人不就好了嗎？」聽見小女孩童言童語的剎那，十三歲的姐姐芬妮搭了腔：「不行的，我們無法不當猶太人。」兩個孩子心中無它的反射性語句，成熟的人聽來，總會不由得地會心一笑，認為姐姐芬妮的回答比較正常，這是姐姐逐漸社會化後，懂得思索與分辨世界的價值體系。

頗負盛名的認知發展心理學家尚．皮亞傑（Jean Piaget），曾就孩童思維的研究，提出一個簡單的論點：「孩童眼中的世界觀是種發明，而非發現。」孩子是將已知的信息直接反應在自己所建構的認知世界裡，這就是為何大人眼中休息的床墊，會成為孩童蹦跳嬉戲的彈簧墊的原因，孩子直觀的創意想像，是無法套用大人複雜的理解來看待事物，所以，孩子的思無邪較大人可愛單純多了。

充分掌握孩童眼界

《芬妮的勇敢旅程》就是一部以孩子的視角作為主軸的兒童電影，時空背景設置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一位名叫芬妮的小女孩如何帶領一群猶太小孩，閃躲納粹逮捕，從淪陷區法國逃往中立國瑞士的故事。法國女導演蘿拉．杜瓦雍（Lola Doillon）在情節處理上，拿掉成人視覺慣用的血腥暴力和黑暗場面，處處採取明亮的畫面來象徵孩子內心的潔淨和清純。

同樣懂得攝影的導演，放下凡事事必躬親的擔子，特別商請曾為《花神咖啡館》畫龍點睛的中生代攝影大師皮耶．科特侯（Pierre Cottereau）代為掌鏡，皮耶不負所託，完美地將時空環境中本該凝結的幽閉、驚恐氛圍，運用一顆鏡頭，緊密地把人、事、時、地、物構出一條完整的視線，平視鏡頭下的觀點，充分掌握住孩童的眼界，使一齣大時代下的悲劇，顯露一抹燦爛的驕陽，也讓影片技術層面揮灑出極致的亮點。

導演刻意安排了三場戲，在緊張氣氛中，讓孩子天真的本性徹底流露，一來巧妙地點綴行逕過程裡劇情的乾澀，二來緩解敘事間帶給觀眾的壓迫情緒，三是不著痕跡地展現導演預埋伏筆的功力。第一場戲，一名引路嚮導，雙手不時把弄著一顆球，在翻越山嶺，長途跋涉的奔逃中，稚弱孩子體力似乎支撐不住疲累，嚮導隨即拋下手裡的球，讓孩子投入奪球嬉戲中，忘掉勞倦，用笑聲抵達階段性終點。

第二場戲，小男孩維克多背包裡，撒落大量的張張紙片，瞬間漫天飛舞著，逃亡的小隊伍，全都驚訝地停下腳步，當下顧不得安危，嬉鬧般地狂拾紙片，孩子純潔般的爛漫，頓時湧現，這麼多的錢，原來是小男孩父親臨別前，留給男孩的，這筆大夥辛苦撿回的紙鈔，成為最後護送孩子抵達瑞士邊境的救命之寶。

第三場戲，沒水沒食物的逃亡旅程，孩子乾渴到接近死亡的地步，忽然聽見溪水的聲音，見到了溪流與野果，孩子當下飲水狂歡，玩起了水仗，因缺少了對大自然的危機意識，導致集體食物中毒的結果。

即使逃亡以為度假

電影完成於敘利亞難民大批逃亡歐洲邊界而引發討論的時刻，無辜的孩子流離失所，被迫與親人分離，孩子們必須在一夕之間成長，導演蘿拉籌拍前作足了許多功課，她意識到戰爭期間，孩子是無法理解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多數仍處於茫然？即使逃亡都還以為是要去度假。這就是孩子！

這部改編自真人真事的影片，雖從小孩子的觀點出發，包裹的卻是濃得化解不開的教育意義，正如現年八十多歲（一九三一年出生），現居以色列的故事主人翁芬妮．班．艾米（Fanny Ben-Ami）所說：「當時，我雖然帶著二十八個孩子成功逃到瑞士停戰區，但故事的重點，並不在於標榜我是名英雄，而是希望透過這則真實故事，警示人們戰爭的可怕，並防止同樣的事情重複發生。」

世界的亂象，經常超越理性的規範。導演在片中，沒有將芬妮塑造成一個世故的大人，芬妮會害怕，會憤恨，也會因思念父母親而暗自啜泣，當戰火蹂躪下的殘酷出現時，她必須嘗試不曾有過的勇敢，戲裡福爾曼夫人告訴芬妮一句話：「害怕的時候，更要勇敢微笑！」這句話，正是電影傳遞給孩子的最大教育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