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令臣

悠悠春日，徐徐和風，大阪氣候適宜，對怕熱的我而言，恰到好處。

象徵安土桃山時代頂點的大阪城矗立於前，周圍築起厚實的城牆，流轉至這個年代已失去原本的作用。大阪城綠瓦金邊，白牆純瑕，和煦春光照耀下處處透露絢麗，仿若鮮豔風騷的巨人。

褪去一身華裝與數個世紀的風霜，將壘壘磐石抽絲剝繭，看見一道曾經叱吒風雲的身影；此人其貌不揚，身材短小，卻是眾人津津樂道的傳奇──平民太閤豐臣秀吉。

不僅旁人如此描述，連秀吉本人也承認自己的容貌不堪，但正是這樣出身非貴、長相醜陋的小個子，在謀才武將天開繁星的戰國時代，取得不朽地位。太閤是引退關白的稱呼，關白一職乃日本官位巔峰，從有這個職位伊始，皆由高等血統的貴族壟斷，因此平民出身的豐臣秀吉乃千古第一，也是唯一。

鎌倉時代乃下剋上濫觴，但十五世紀劇烈的動盪使此實力主義成為普遍政治洪流，許多聲名赫赫的人物皆是藉此掌握權柄，躍於戰國舞台。大阪城乃豐臣秀吉立足天下的標誌，遙想當年這位平民關白南征北討，擊敗延綿數代的各方豪強，創立不世勳功。自「古事紀」神武天皇開國以來，幾乎不曾有平民登上高位，因此豐臣秀吉的人生便是讓平凡人激昂的奮鬥史。

在豐臣秀吉的辭世詩末句提到：「宛如夢中之夢。」從一介平民登上天下尊位，對他本人而言，肯定比夢還離奇。

但再偉大的人終究難逃一死，再輝煌的功業也敵不過時間消磨，幾經戰火後，大阪城成為尋常人家也能造訪的展覽館。現在見到的城池、牆垣都是新修葺，雖然相當雄偉，但已非當年模樣。歲月磨人，戰火無情，大阪城的護城河很寬很深，依舊保不住豐臣家消亡，舊時繁華僅能回憶憑弔。

從天守閣眺望大阪，心境便與在下方時不同，一股雄心隨之增高，不禁揣測掌握此地的當權者有多麼意氣風發。也慶幸自己生在和平之世，登高是為飽覽美景，而非觀察敵情，大阪城早無劍拔弩張的氣勢，四百年前的兵刃留在影視小說上，以及興致勃勃的人們口中，現今的城池只是老少咸宜的公園。

出了城池，攤販紛紛占據一角，等待客人，這也是一場戰國群雄之爭。城外神社前有個白髮白鬚的老人從容彈奏三味線，吟著聽不懂的曲調，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現場演奏。

三味線的音色古色古香，緩緩說著古老城堡的往事，後人不必在意勾心鬥角的政治細節，那些交給歷史學家剖析就好，我們只聽英雄事蹟，驚訝那個時代的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