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宏裕

某天早上興沖沖地搭乘捷運，準備從新店至南港展覽館，怎知一坐上車就覺得渾身不對勁：糟糕，忘了隨身攜帶的手機！一股失落感油然而生。

天啊，忘了帶手機，晴天霹靂的震撼！頓時惶惶不安，如坐針氈。心想這一趟捷運行駛過程，至少要經過約三十個站，怎麼受得了這種孤寂考驗呢！心生一念：何不索性利用沒帶手機的時機，當做怡然自處的挑戰，或許此刻「境隨心轉」，會有不一樣的體會呢？

於是兩隻眼也沒閒著，我開始東張西望，觀察周遭的人事物。我發現，車上的人們大都是自顧自地低著頭，一刻不得閒地滑手機、看平板，場景差可比擬：眾人皆滑機，唯我獨觀望；舉世皆3C，唯我獨沉思。這時，有一位年輕婦人抱著稚齡幼兒上車，竟也鮮少人注意，只有我因抬頭觀望才發現，於是不假思索趕緊起身讓座，少婦也感激稱謝。

在車上，除了用眼睛觀察、耳朵聆聽，我也開始思考這些場景背後的意義。我開始回想：自己什麼時候減少與朋友電話溝通或見面聯絡，卻寧願透過社交軟體聯繫，彷彿可以躲在一層神祕面紗的背後，讓別人猜測自己的心境？我又想：自己什麼時候變得不愛說話、不喜歡外出踏青、不喜歡寫下喜悅或悲傷的心情點滴呢？再想：自己什麼時候開始不太有耐性，不願意花時間等待，不願意花時間陪伴親人，漸漸變得愈來愈冷漠了？難道這一切的改變，不是從自己更多地「低頭」使用手機開始嗎？

猛然驚覺，我的低頭不再是「思故鄉」，而是處處滑手機；我的抬頭不再是「望明月」，而是展場看3C。這時，我竟開始懷念起大學時期的初戀，那是一個沒有網路與手機的年代。某次與女友約會，因為錯過時間，從白天等待至黑夜，苦苦守候的情景、思念的等待，回想起來竟然也是一種甜美。而如今，能與家人一起晚餐話家常、能與好友在重要節慶共享桌遊的歡樂，似乎已經變成一種奢望。因為眼球都被網路霸占了，心思都被速度取代了。我於是想起《小王子》一書所說的：「是你對玫瑰花付出的時間，才讓玫瑰花變得重要。」

不知不覺地，捷運已抵達目的地，乘客陸續出站，我也跟著走出站外。抬頭看著天空，感覺特別蔚藍，感受戶外攝氏二十六度的溫度，伴隨著舒適宜人的微風，更是舒爽。再望著街上林立的看板店招，有些七橫八豎，有些排列有序，構成市容景觀。路旁的行道樹，默默守護著熙熙攘攘來往的人們，也窺探人群臉上浮現的不同表情：或談笑風生、或神情嚴肅、或若有所思，卻少有閒情逸致。彷彿也只有我懂得行道樹的心情，此刻，心靈似乎更透亮清明，感性情懷也慢慢開啟了。

想起日前太陽西下的一個傍晚，抬頭看著天空，竟出現「金星伴月」的有趣畫面，好像美人嘴邊的一顆痣，星月交輝，惺惺相惜。不由得記起有一句廣告台詞：「世界愈快，心則慢。」我提醒自己：低頭之餘，不要忘記抬起頭。抬頭的天空，更遼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