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光斗
最近發生了一事，有趣。

朋友的孩子，帶著新娶的媳婦回台，臨時約了餐敘。我思索半天，決定選購一位著名藝術家的作品，作為一對璧人的結婚賀禮。

當我興匆匆地趕到精品店時，才剛過下午六點，卻沒料到店門是鎖著的，但店裡分明是燈火輝煌著的呀！等到再用老眼仔細打量後，才發現門上貼了張紙條，說是有事外出，若有急事，可打某個電話……眼看著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我著急地撥了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口氣非常客氣的女生告訴我，她才剛點好晚餐，短時間趕不回店裡，是否可在附近找個地方坐一下？我問，要等多久？她答，最少二十分到半小時。

剎那，我有些不樂了！如果換做我是店員，晚餐肯定是先放一邊，一定先想辦法趕回店裡才是第一選項。畢竟這是個知名品牌，以客為尊更是經營的準則不是？於是，悻悻然地回她，再說吧。

但是，我的問題並沒有解決，看來勢必要遲到了，我得趕緊想出替代方案才是正途啊！

一個念頭快速閃過腦際，要不就趕往附近的百貨公司瞧瞧？

念頭還沒斷，我就快速採取行動；腳下的行程不能慢，腦子也因而轉得特別快：

「太誇張了！只不過六點才過，吃晚飯有這麼重要嗎？」

「有機會要向他們客服部申訴，這樣的店員需要再教育，難道晚飯比客人還重要？」

「如果我是一個大客戶，今晚是否就得罪了客戶，還失去一筆可觀的業績？」

愈想愈毛躁，愈想愈心焦；腳下忽然踢到不平整的地磚，一個踉蹌，險險乎摔個狗吃屎。

驚魂甫定，我站定喘息，額頭在寒天裡冒出汗了。

慶幸著沒有摔傷的同時，我開始跟自己延續著對話：

「也許女店員的中飯都忙到沒有吃，眼看著晚飯前，客人少了，再不抓緊時間吃東西，腸胃就要受不了了……」

「以前不都有兩位店員以上嗎？是否是因為景氣太壞？成本太高？將店員裁到最低限度，或許也是經營者迫不得已的決斷吧？」

「一個人顧店太辛苦了，現在的年輕人居然還願意吃苦，真是太不容易呵！」

「我即使向客服部申訴，獲得的答案不見得是我所想要的；萬一店員遭到處分，甚至丟了飯碗，不又是罪過一樁嗎？」

想著想著，我的快腳已然走進百貨公司裡了。哇！真是人潮洶湧！電扶梯站滿了魚貫而上的訪客不說，可以選擇的門市，也都擠滿了男女老少，要想靜心挑選商品似乎也不可能。手機卻在此時響了，朋友叮嚀，其他人客都到，就差我一人。

我看了一下手表，已然蹉跎了半小時，當下心念再轉，迴轉到下樓的手扶梯，直奔原先就打好主意的精品店。

果不其然，那精品店的玻璃門開了，我熟門熟路的長驅直入；上百坪的店裡空無一人，我開心地開始找尋目標。「請問您是第一次來嗎？需要我介紹嗎？」還不用轉身，我已經確認，沒錯！就是剛才在電話中惹火我的聲音。

我搖搖頭，繼續搜尋琳瑯滿目的作品。「請問您的預算大概是多少？我可以推薦適合的作品。」客氣的聲音又再響起；我還是搖了搖頭，執著地將眼光穿梭在成排成雙的作品裡。

就算我刻意不說話，但是我猜，女店員大概已經心知肚明，我就是剛才那個沒有耐心，口氣不好的奧客了。

手機再度響起，朋友再次確認我是否已在赴約的路上。女店員識相地走開，讓我自在的說話（我同時在想，女店員一聽我的聲音，絕對更確認，我就是剛才的那個人）。

就算心中再急，選購禮物卻不能急，一定要選中新人一見就鍾意的才行。等到繞到第四圈，終於圈定了標的物後，我才鬆了一口氣。

刷卡的一刻，店員問了我的名字，說是可以記錄下來，有優惠的點數；我的心一橫，就說吧，雖然臉皮又開始發燙了……。取了禮物，我立馬要走；店員問我要新的桌曆嗎？我頭也不回地說是有了，要趕赴餐會了，沒有時間了……不知道背後的她，是用哪一種表情打量我？是用哪一種口吻跟我的背影說話？

事過幾天，某日老婆大人下班晚，急著在廚房準備晚餐；我隨後進門，也擠進了廚房，自稱動作比她快，要插手幫她；老婆義正詞嚴地拒絕我，說是她自己來就好了。自討沒趣的我，忽然又轉念了，我知道，她此一時刻的壓力很大，我就別添亂了，就故作輕鬆地跟老婆說，要不我先下樓去走路，等到運動完，她的晚飯也燒好了。她連聲說好，我不用猜就知道，她是樂意的。

我走在附近一所國中的操場上，一個人都沒有；操場外，是急切快速著要回家的車輛與行人。我頓時洋溢起滿懷的幸福感，覺著我能夠放心寫意的在跑道上昂首闊步，不用接兒迎女，不用買菜做飯，不用擠在雍塞的車陣裡，不用趕赴無謂的酬酢……這不僅僅只是日常生活中的小確幸啊！

轉念，便是我所體會到的小法寶，讓我歡喜，讓我解憂。

若有機會，您也試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