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邱珮瑗

我們側身，安靜放任兩雙肩膀並置，容許身後響起一陣嘰嘰喳喳。

你明明坐得很遠，但你吐出的每一個字都落在我的掌心。我始終不明白，當你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你究竟是看著我說，還是在自言自語。可是我能在話語中感覺你的氣息，舌頭的柔軟和嘴唇的濕潤。我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我卻都覺得陌生。話語中的那些，會是我嗎？會是你嗎？有可能成為是我們嗎？我們正在誕生故事，還是我們活在別人的話語中？我們都是尚未反射的回音，太陽升起之前的影子。

你站在銀河裡，盲昧如我以為那是無盡的黑洞，直到我逐步靠近，才發現你被閃亮的星光包圍。我們都不明白那些漆黑如何成為光點，尤其星體和星體之間如此疏離，在光年以外各自招搖，但卻可以在某個夜晚，在某個觀者的眼皮底下重疊。有一天，我們都是死去的星球，被宇宙吸收的同時，忽然記起，彼此曾經披著對方的光芒。

可是吸引、反應，連接一段陌生關係，都是困難的。

我們明知道點和點之間最近的距離，就是拿出一把尺一支筆，俐落的將兩個點接在一起，但我們總會遲遲無法下手。因為點和點之間，總是有無法輕易就剝離的樂趣。比如說，一個笑話；突然插入的廣告；打翻的牛奶和孩童哭鬧，都足以令這兩點中間的距離被凝滯、被拉長、被閒置、被搓揉壓捏，甚至靜靜的被遺忘。

有一天我們會忽然想起這兩點，其實僅只是筆尺畫過紙面的瞬間足以完成連接，只是我們都無法輕易放過任何可以遊盪的時間差，因為我們想在平等的時間裡，學會奢侈是多麼難得放蕩的青春輓歌。

當我試圖想要從這裡往你那邊走去，我總是到不了預定的終點，這趟行走的時間裡我們不斷的變質，你的聲音摩擦我的腳印，我的腳步又被你的喃喃自語牽制，走到後來我們或許肉身分離，可是我也變成你，你也在我裡面。

我們正在走向「正在」這個感知時間，因為融熔未明，所以每個可能也都其樂融融。我的一切都隨著你的理解波動。你可以在我的想像中蒸餾，你可以餾成一缸烈酒中的一滴；或者篩成一涓小河。你串起這些想像事件的發生，同時你也正在成為發生可能的事件。

都在發生中的我們，就像你說不出光的樣子和形式，或者你也摸不透何謂關係與情愛的形狀本質，但它們很好，無聲無息降落在我們的生活中，把我們活成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