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台灣文學故事1944】 求索——鍾理和〈夾竹桃〉

文/楊傑銘 |2016.12.05
4592觀看次
字級

文/楊傑銘

一九四四年,鍾理和在中日戰爭最熱烈之際,完成了他的代表作〈夾竹桃〉,並於隔年結合其他三篇短篇小說,出版了第一本作品《夾竹桃》,擠身作家的行列。

人生最苦痛的是夢醒了無路可以走,做夢的人是幸福的;倘沒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緊的是不要去驚醒他。

──魯迅〈娜拉走後怎樣〉

新時代的新青年,原以為愛是自由的,但卻不知,自由之愛的代價,是一場逃亡的旅程。

同姓婚姻是欲望的延伸,生在荊棘盤據的故鄉,如繁花盛開在泥地上,到頭來夢一場。村落的人際網絡搭建完美的弧線,那名曰宗法的道德戒律,長在村民的眼睛上、長在村民的耳朵上、長在村民的嘴巴上,吐絲再吐絲,化成一張綿密的蜘蛛網,捕捉所有的夢。

青春的狂戀是自我存在的證明,流言蜚語似詛咒,與砲彈一起落在台灣的城鎮間,也落在中國的土地上。鍾理和為了愛情選擇出走,逃往原鄉中國。那是時代小人物的悲哀,求生如此卑微,也如斯困難。

前往中國生活總有些理由,鍾理和的成長經歷裡早已埋下對中國的嚮往,這讓他的逃離有了方向。畢竟,姓氏是身分的標記,告訴他人、也告訴自己,祖先的名字所在的地方,就是原鄉。

鍾理和在東北任職於「奉天交通株式會社」,擔任自動車的駕駛,與妻子開展私奔後的新生活。在中國生活的日子,才真正認識土地的故事。一九四四年,鍾理和在中日戰爭最熱烈之際,完成了他的代表作〈夾竹桃〉,並於隔年結合其他三篇短篇小說,出版了第一本作品《夾竹桃》,躋身作家的行列。

〈夾竹桃〉一篇是鍾理和在中國的生活體悟,描寫大宅院裡的眾生相,在一團和諧之中,充滿醜陋、吝嗇、自私,各種荒謬的人生劇場。小說以來自南方的青年人——曾思勉的視角出發,於若即若離的位置觀看大宅院所發生的事情:「當他由南方的故鄉來到北京,住到這院裡來的時候,他最先感到的,是這院裡人的街坊間的感情的索漠與冷淡。一家一單位,他們彼此不相聞問,他們這麼孤獨而冷僻地,在過著他們的日子。」

南方與北方的差異,島國與大陸的不同,夾竹桃奮力生長的季節,帶有「醜惡與悲哀的言語所可表現出來的罪惡與悲慘。」在小說中,鍾理和巧妙的製造出三重的故事環節,以老太太的命運為主線,延伸出周遭子女與鄰居的生活樣貌,以及曾思勉做為外地來的人,如何觀看大宅院一切發生的事情。

宅院裡的老太太唯一的家產遭到子女變賣,落魄地獨自住在狹小的廂房裡。至於老太太的女兒當人姨太太、老三慘死留下無以為生的家人、老六婚姻失敗,被捲款而逃,悲劇的家族讓宅第走向破敗。發瘋後的老太太讓鄰居也都不敢靠近,嫌棄這樣帶著霉運的人,出現在他們的跟前。最終老太太搬出了宅院,淪落街上行乞,過著令人感到「憎惡」與「哀傷」的日子。

人生最無奈的事,莫過於努力地想要往上爬,以為放棄一切終能抓住些什麼,但到頭來毫無緣由的遭到命運的擺布,落得一無所有。鍾理和在〈夾竹桃〉中描寫人性的殘酷與生命的卑微,在時代洪流之中的掙扎,是毫無意義的逆流而上。

一幕幕被敲碎的中國夢,是鍾理和在疼痛中獲得的領悟:「原鄉人的血,必須流返原鄉,才會停止沸騰!」曾經愛過的土地,給了他啟示,在離返之間,思索著自我生命中,一切的愛所包含的醜陋。小說文末曾思勉丟給老太太幾枚錢幣,頭也不回的跨越了過去。那是被迫面對的現實,直面內心「感到了一種類似憎惡與哀傷的感情」。那一年他三十歲,育有一子一女。

生命中總也有連舒伯特都無言以對的時候,鍾理和在原鄉求索到愛的真諦。•

熱門新聞
訂閱電子報
台北市 天氣預報   台灣一週天氣預報

《人間福報》是一份多元化的報紙,不單只有報導佛教新聞,乃以推動祥和社會、淨化人心為職志,以關懷人類福祉、追求世界和平為宗旨,堅持新聞的準度與速度、廣度與深度,關懷弱勢族群與公益;強調內容溫馨、健康、益智、環保,不八卦、不加料、不阿諛,希冀藉由優質的內涵,體貼大眾身心靈的需要、關懷地球永續經營、延續宇宙無窮慧命,是一份承擔社會責任的報紙。自許成為「社會的一道光明」的《人間福報》任重而道遠,在秉持創辦人星雲大師「傳播人間善因善緣」的理念之際,更將堅持為社會注入清流,讓福報的發行為人間帶來祥和歡喜,具體實現「人間有福報,福報滿人間」的目標。
人間福報社股份有限公司 統編:70470026

 
聯絡我們 隱私權條款

Copyright © 2000-2024 人間福報 www.merit-times.com.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