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總統大選回老家投票。

在前往投票處中經過童年時遊玩的「地盤」，但新大樓一幢幢蓋起，我實在認不出哪裡是哪裡？只看到一處告示牌，上頭寫著「光榮新村」（下方有這地方的簡短敘述），往裡看是一座藏身在小巷裡的怪異小公園。我這才想起，這裡是小時候大人常常說的「外省人住的地方」。

我記得，我常跑進去裡頭「探險」。裡面有長到不行的油條、比我老媽還會煮的牛肉麵、最重要的還有我喜歡吃的蔥油餅……

小時候總覺得賣蔥油餅的叔叔好巨大，我得把頭抬得很高，對著他說：「老闆，一份蔥油餅加蛋。」──他總會偷偷地幫我加兩顆蛋。有一次我鼓起勇氣，用滑稽的台灣國語對他說：「老榜，偶只要一摳蛋。」

「多吃一顆，慢慢地你就不用抬頭抬得這些辛苦了啊！」──他用我這輩子見過最溫暖的微笑，對著我說話（並且應該是我聽不太懂的山東腔國語）。

中午下課，我喜歡到攤位旁大樹下與眷村的小朋友們玩耍。大樹下有叔叔自製的吊床，他會在那睡午覺。

有一次他突然睡醒，看著我。問我（我似懂非懂的聽著）：「小弟弟，怎麼還不回家？」

「為什麼媽媽說你們外省人長得比較高大是因為你們本來住在很遠的北邊，那裡有北極熊，你們是北極熊變的！」──我說。

他大笑著回我：「那我要把你吃掉！」接著他抓住我，我絲毫沒有抵抗。他上了吊床，我躺在他偌大的身體上。那日午後他說了好多好多故事……但我都聽不懂。

我只記得微風吹拂、樹葉竊竊私語，叔叔大肚子咕嚕咕嚕叫。

如今叔叔沒有住在這裡、眷村不在了、大樹不在了。但蔥油餅的氣味似乎還飄蕩在記憶的空氣中……

投完票。喜見這島嶼的民主與選舉的平和，少了些旗幟、口水，少了族群分立。心猜想著……如果叔叔還在這人世，那他會投給誰？

或許，跟我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