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也

家住矮坡上，陽台落地窗外是五指山。

當初看房時正值四月，陽台外青山如黛，油桐花雪一般落在山頭，窗前一叢叢蒼綠純白；山風撩動群樹，油桐花騷動一陣又靜止下來。我定定站在落地窗前看，良久，差點忘了自己是來看屋的。

我的心神被這滿山的綠樹白花攫住，漂泊的腳步但願就此地安居。

其後，有鴿子於陽台外短暫棲息的清晨，或聽見大冠鷲盤旋鳴叫的傍晚，我坐在面山的沙發上看書打盹，在清醒與迷寐的間隙，抬眼看見窗外的山，沉靜安詳，它似乎已站在那兒許久許久，彷彿也將繼續守護著我，包容一切，不會遠離。

在這段無人打擾的不斷流去的時間裡，可以想見的，山下的世界依舊熱鬧，然而這山卻吸納了所有的鼓譟喧騰，使一切歸於平靜。在山上的家，除了偶爾從後陽台傳來哪戶人家洗衣機運轉的聲響，大半時候我會錯覺，整個世界只剩下我一人。

山中無歲月，在這依稀沒有盡頭的時空延展中，夜晚整個山谷的蟲鳴，午後驟響的雷擊，都是補給，滋養了我的貧瘠，使我生出舒展的手腳，自由的思想，與柔軟的臉部線條。無數個晴雨晨昏，我坐在桌前讀書寫字，那因閱讀或思考而來的滿心的喧嘩，當面對整座山的沉默，似乎也都得到了接納與回應。

不過，坐南朝北的房子，晒不到陽光，多雨的山區又經常溼淋漓，特別是寒流來襲的冬日，整間屋子氤氳著陰鬱，牆面不堪水氣侵襲，已受潮剝落。蟄居此屋日久，我懷疑自己最終會不會變成小龍女，在陰冷的古墓中少語靜心，與世事人情保持著淡漠的距離，日夜修練著必須戰勝自己的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