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燕峰
新生報到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女孩頸項間戴著一串質地粗糙的珍珠項鍊,在項鍊的中段還有一個心形的小掛件。唉,正是青春愛美的年紀。我不禁搖搖頭,笑了。
第二天的班會上,我對著剛入學的學生們強調學校的紀律,特別強調男生不許理稀奇古怪的髮型,女生不能佩戴首飾之類。說到首飾,我故意意味深長地看了女孩一眼。女孩在我別有意味地注視下,臉頰微微泛紅,低下了頭。
我想,這是一個羞怯的女孩,她一定會遵從師長的教導,摘下項鍊。
一個月後,我發現她竟然還戴著那條項鍊。那是在一節體育課後,孩子們個個汗水淋漓,男孩子們大多脫去了外衣,只穿一件背心,女孩子們也解開了衣領處的鈕扣。這時,我一眼瞥見女孩優美的脖子上那串質地粗糙的項鍊。我忍不住慍怒了,心想,這女孩看似靦腆,竟然對老師的勸告和學校的要求置若罔聞,真是豈有此理。
課後,我把她叫到辦公室,板著臉,一言不發,只把學校對新生的一紙行為規範丟給她看。當她抬起頭時,我看到那張朝氣蓬勃的臉上竟淚痕斑斑。女孩俯首打開了項鍊上的小掛件,裡面有一張照片,那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皺紋縱橫,猶如千溝萬壑,只是目光慈和親切,汩汩流淌著愛與和善。
女孩哽咽地說,她是一個棄嬰,是奶奶在村口的老槐樹下撿了她,並撫養她長大。奶奶極為疼愛她,把全部的心血和愛都傾注在她身上,自己卻粗茶淡飯,破衣爛衫。祖孫倆相依為命,日子雖然拮据,卻也過得快樂甜蜜。在她看來,有奶奶的陪伴,每一天都有如在天堂般。
可是,去年奶奶生了一場大病,為了給她攢上高中的學費,硬是撐著不肯去醫院治療。奶奶彌留之際,把這串遠方親戚送她,可是她卻一直捨不得佩戴的項鍊交給了女孩,叮囑說:「孩子,奶奶對不住妳,沒有什麼財產可以留給妳。戴上它吧,奶奶會陪伴著妳。」奶奶去世後,她把奶奶的遺像裝進了項鍊上的掛件裡。
女孩低低地抽泣著,嗚咽了好一會兒說,最疼她的奶奶走了,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從此,她便時時刻刻把項鍊戴在頸間,就好像奶奶一直陪在她身邊,給她溫暖,給她力量。
不知何時,我的眼裡也噙滿了晶瑩的淚水。我站起身,將女孩緊緊地擁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