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嘉雯

清代江南長途旅行的交通運輸方式主要是走水路，乘船是當時人們最便利、速捷的行程安排。例如：《紅樓夢》第四十九回寫道邢夫人的兄嫂帶了女兒岫煙進京來投靠邢夫人，可巧鳳姐的兄長王仁也正進京，兩家親戚竟然在路上相逢了！一起行到半路，正要將船停泊靠岸時，又遇見李紈的寡嬸，帶著兩個女兒——李紋和李綺，也上京來。大家在船上敘起情誼，都是親戚，因此三家一路同行。不久之後，又有薛蟠的從弟薛蝌，因當年父親在京時，已將胞妹薛寶琴許配給都中的梅翰林之子，此刻正打算進京嫁妹，聽說王仁進京，他也隨後帶了妹子趕來；所以今日會齊了，都往賈府來訪投親戚。

這一段故事寫得有趣！未來大觀園裡也將增添許多吟詩作對的生力軍。而大家進入金陵城的方式卻都是乘船，讓我們再回想第四十八回，黛玉剛早起梳洗完畢，只見香菱笑吟吟地送了詩集回來，又要借杜律。黛玉笑道：「妳一共記得多少首了？可領略了些滋味沒有？」香菱笑道：「領略了些滋味，正好說與妳聽聽。據我看來，詩的好處，有口裡說不出來的意思，認真想去卻又是逼真的；有似乎無理的，認真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黛玉笑道：「這話有些意思，但不知何處見得？」香菱笑道：「我看──這『渡頭餘落日，墟裡上孤煙』，這『餘』字和『上』字，難為他怎麼想來？我們那年上京來，那傍晚便入港灣住船，岸上又沒有人，只有幾棵樹，遠遠的幾家人家作晚飯，那個煙竟是碧青，連雲直上。誰知我昨日晚上讀了這兩句，倒像我又回到那個地方去了。」

看來乘船走水路往返各鄉城，不僅是生活所必需，而且已經使人連結到詩情畫意的層面上。然而我們最不該忘懷的應是小說第三回林黛玉進京時，作者亦花了篇幅書寫黛玉乘船前往的因由：「那女學生黛玉身體方癒，原不忍棄父而往；無奈她外祖母致意務去，且兼如海說：『汝父年將半百，再無續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極小，上無親母教養，下無姊妹兄弟扶持，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正好減我顧盼之憂，何反云不往？』黛玉聽了，方灑淚拜別，遂同奶娘及榮府中幾個老婦人登舟而去。」她的老師賈雨村則另有一隻船，帶兩個小童，依附黛玉而行。

此處說明了乘船時，主僕、男女有別的禮教習俗。我們現代人一般乘坐飛機或高鐵去旅行，閱讀《紅樓夢》時總使我們腦海中隨時浮現江南水上人家，悠悠盪盪享受山水風光的美好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