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靜
有一次住院,很順利治療完,回家前他建議去台北榮總後面走走,後面是榮總的葬儀社。
接待人員很客氣,落座寒喧後,他問起一般榮民簡單的殯葬過程,巨細靡遺。
「十五萬就可以解決?」他有點不敢相信。
「這是最基本的,但我們一點也不馬虎……」服務人員很精細的解說著,他面容輕鬆和煦,含笑詢問或應答。
「大致就是這樣了。請問你們是為……那一位來計畫呢?」
「就是我自己。」他回答。
「你自己?」服務人員驚異的說:「你!你看起來——好好的……」
「是好好的,等不好的時候就聽不清楚了。」他喜歡開玩笑,「問得一清二楚你看有多放心。」
真的就跟那天說的一樣,只花了十五萬。
沒發訃聞,他的舊同事來了許多,小廳都坐滿了溢到外面,我幾乎都不認識。告別式結束後,直接送他到已連絡好了的富德公墓,葬在樹葬區,樹下桂花連手續帶清潔費一千五百元。
流水一樣的過程過去了。
我們早就鍾情樹葬:「天天在樹下歇涼多好呀!」我們都認為。
「可是,你要是先走了,旁邊又不能留位子,我可能會離你很遠!」我真希望將來能葬在他旁邊,我太習慣有他了,一切都可省心。
「那才好,我們可以互相串門子啊!」
後來,每次回汐止經過北二高的最後一個隧道,都可以翹首遙望到左邊大片藍天下不太遠的那片山坡;玉米做的罐子包覆不了他,早就回歸塵土了吧!一如我們在這世間,就一段時間曾經存在。
其實我後來葬在那裡一點也不重要。
但是,要能葬在那高高藍天之下青草坡桂花樹下,還真是我這一生,最後一件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