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岫
家居市區巷內,老公寓處在四周大樓屏障下,一向不覺颱風之震撼有多驚人,頂多次日見巷口街道地面,歷經一夜風雨的殘葉斷枝罷了。
然則這次蘇迪勒颱風來襲,倒領教到了颱風之強度。先不說颱風夜,客廳玻璃門如沒關好,有一點縫隙,那強風就吱吱作響,鬼哭神嚎地,猶如民初作家夏丏尊在〈白馬湖之冬〉所描寫「猶如虎吼」的風聲。
夜晚躺在床上,睡夢迷糊間,老是聽到四鄰有物被吹落之聲響,有一次,聲音來自前陽台,起身一看,鞋櫃上的一株瓷器盆栽,竟已落地而破。
這是二十多年來所未有的狀況。想來自己太輕忽了,一向以為城南地區,與總統官邸同里的巷內住家,應不會有什麼災情的,所以每次颱風來,甚少做什麼 「備沙包、貼玻璃……」似的防颱準備,連盆栽也沒拿下來。然則,這次置於鞋櫃上的盆栽,即使被風吹,也應愈吹愈靠向牆壁貼著才對,但它卻像會旋轉角度似的從櫃子上掉下來,可真是詭譎的強風呀。
第二天起來,強風依然陣陣襲來,陽台已一片水跡和落葉,到下午,雨勢漸歇,才能清掃整理一番。
黃昏時刻,走出巷口,到重慶南路二段,有榕園大道美稱的行道樹,竟然斷枝折幹的一大堆,簡直滿目瘡痍。更驚人的是,牯嶺街和南海路口,郵政博物館後面的那四棵大榕樹,竟然都被連根拔斷,橫躺在牯嶺街上,造成交通阻斷。靠近紅綠燈的那株,倒下時,還牽拖、扯斷了交通信號桿,紅綠燈的小綠人和秒數燈誌,雖痛苦地躺在地上,卻還一閃閃的,盡責地繼續發著亮光。
看看連根被拔起的四棵大榕樹,才發現底部被水泥塊圈住,或許原先種的時候,怕樹根易四處流竄,損害附近地磚或圍牆,只好在其根部四周以水泥圍住,讓其根圍被拘限在不到一平方公尺範圍內;但榕樹屬淺根性樹種,不能往四周平面發展,又無法深根入土底,等於根基不穩了,在這次有著十七級瞬間陣風的蘇迪勒凌虐下,竟然轟然倒地,仆滿整個街道,而根部水泥石塊,還翻出地面來透氣。想來,種植行道樹,還是沒考慮到樹種根基的特性,樹枝樹葉蔓延範圍,若大過根部的延伸範圍許多,就頭重腳輕,一遇超強颱風,很容易就連根被拔起了。此時此刻,方知重慶南路二段那排榕樹,還是潛藏著未知的危機。
但四棵大樹被連根扯斷,這是搬來城南近三十年首見,可見這次颱風非同小可。到超商買了中午才來的報紙,知道各地災情的確慘重,不只我們這裡而已,到處樹倒、招牌飛落,停電、停水、路斷、果子落,哀鴻遍野,倒是有一處兩隻郵筒歪斜,竟成民眾苦中作樂拍照、打卡的地方。
次日,欲去植物園散步,竟也封園整理,而且,好像要一周的時間,才能重新開放,這也是以前未有過的,連六年前,造成高雄小林村滅村,震驚全國的莫拉克颱風,也似乎未對台北,有如此長的滯礙性混亂。
當然,因颱風所經路線和各地地形不同所致,每個地方對颱風的感受或受損情況,有所不同。我記得自己感受最深的一次颱風,是民國五十八年的芙勞西颱風,那時剛考上大學,在成功嶺參加暑訓,營區空曠,營房鐵皮,在強風大雨肆虐下,感覺屋頂和自己都快被一起掀飛了。而且,那是高中畢業後第一次離家,於金戈鐵馬的操練中,在夜間,聽著呼嘯風聲,吹過木板床邊的窗口,要說不驚恐,也難為了。我心裡,總以為那是最強烈的一次颱風,雖然真實上,比起莫拉克的災害,那還算是小事而已……
然則,此次蘇迪勒,呈現眼前的災情,又是四十多年來所未親見的,或許是安居城市巷弄已久之故,不知大自然毀滅之力量,也漸漸在侵蝕每個地方了。
人還是要敬重自然,不要因安逸環境而疏忽颱風這大自然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