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紅林
第一次來台灣時,剛好懷有五個月身孕,先生把我安頓好後即返回大陸,留下對一切陌生的我與婆婆獨處。還好,婆婆是個語言天才,而且婆婆的鄰居好友來我家串門子聊天,順便看看我這個對岸來的新媳婦。
我懷孕時害喜嚴重,愛吃重鹹、重辣又偏酸的菜,婆婆喜歡青菜在水裡汆燙起來沾醬油膏吃,對我來說,那些菜都淡而無味,難以下嚥,婆婆看我食不下嚥,也暗地裡著急。
有一天,婆婆準備要去買菜,當她一腳跨出門口時,突然回過頭來問我,你想吃什麼菜?我說:媽,買一些土豆回來吧!我想吃「醋溜土豆絲」,婆婆原本另一隻腳正要挪出門外,突然又縮回來,「你說買什麼?」她一臉狐疑地看著我。「我想吃醋溜土豆絲」,我很堅定地回答她。婆婆看了看我,似乎想跟我說什麼,欲言又止,就出門了。
中午時分,婆婆買了一大包菜回來,放下包包對我說,「今天雜貨店沒有營業,所以沒有買到『土豆』」。我當時心想,原來台灣的土豆不是在市場裡買,而是在雜貨店裡買。
幾天之後,我對周圍環境有點熟悉了,就自己一個人去市場走走,發現很多賣菜的攤位都有在賣土豆,於是就買了幾顆回家,我把土豆切成細絲,配上紅、黃、綠青椒絲,再用花椒爆香,大火快炒,起鍋時熗上白醋,一盤香噴噴、酸溜溜、略帶微麻的醋溜土豆絲就大功告成了。
我喊婆婆,快來吃醋溜土豆絲,婆婆聽到我的聲音後,把原本不算很大的眼睛撐得圓圓的,直盯著那一盤菜問我,這是土豆絲?我說,對啊,這就是我一直想要吃的醋溜土豆絲啊!只見婆婆突然大笑起來,回答我說,這不是土豆,這是馬鈴薯。「馬鈴薯就是土豆,土豆就是馬鈴薯啊!」我說。
在婆婆的解釋下,我才弄懂,原來在台灣是把花生叫作土豆,「你看,花生小小一顆叫土豆是不是比較合適,馬鈴薯那麼大一顆,應該叫土蛋!」婆婆笑著說。我仔細想想,覺得婆婆的話也不無道理。我終於明白當初我叫婆婆買土豆炒醋溜土豆絲時,婆婆那難以置信的表情。
婆婆已離開我們很久了,每當我在炒醋溜土豆絲這道菜時,都會想起我和婆婆之間關於土豆的故事,婆婆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原來,思念是在內心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