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瑜婷
山腰蜿蜒出一條腸道,眾人行在鼠色般的竹影下,泥濘與沾黏的土塊不斷,妳的步伐悶著昨日雨過的溼氣。
妳選踏在樹根上,隨時都有一種充實感塞滿胸口。偶爾駐足抬頭,沉著呼吸不語,喘氣仍大過窸窣的自然聲動,一層薄薄的色調從山壁的缺口往下瀉,背光的枝葉把妳分成數塊不等的面。
即使每一次登階都感到隱隱痠痛,妳的雙腳仍拉滿如一張弓,等待身體被彈射到上坡處,有時妳乘風而上,有時為逆風而感到格外吃力。
空氣中已近少人語,眾人離妳的距離有被時間拉長的嫌疑,卻依然有幾個眼神在耐心等待妳走出下一步,或許是坐落於鐵衫樹下、在箭竹林裡。
妳亟欲延長足跡,但卻逐漸反胃,頭並不真的感到暈,只是上腹出現一段更曲折的山路,腹中的登山者走走停停,每一步都踩在妳的痛楚上,像要釋出某些壓力。妳清楚感到汗自背脊滑落至腰間,隨即被衣物吸附,但更多的蒸氣從體內散出,形成一股小小的風暴,只有妳困在其中。
一會兒同行的友善替妳擔起了負重,眼前發濛的鏡面因而清晰許多,忍著不適,妳在鼓勵下換上情誼的輕裝,仰頭,白縷移動甚迅,吐納間一片無雲的天色在眼前羅織起來。
終於,腹中的登山者已穩穩站立,妳選一塊背風的坡地,瑟縮地拉起帽子,把眾人嘻笑的聲量調到最小,陽光正強,時辰正好。妳的生命被披掛在山頂,就嵌在擁有健壯胸線的山脊間,此刻妳如此微不足道地仰躺著,願意比一截葉片還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