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慈愛

醫院門口一位年輕婦人攙扶著一位老婦人，細心呵護著正準備過馬路，老婦人叨叨提問，年輕婦人大聲回答，交談聲此起彼落，一聲大過一聲，由談話內容便知是一對母女，互動聲浪之高好像在爭吵，招來不少旁人好奇側目的眼光。

這一幕，在我生活中經常上演，我能體會，我懂……

曾幾次手機那頭傳來老媽聲音，任我如何大聲重複答話，那頭還是有聽沒有懂，周遭全投給我注目皺眉眼神，以為我正在跟誰激辯而動怒，殊不知，提高說話音量是為了讓耳背的老媽能聽得更清楚。

早年家庭經濟困頓，食指浩繁，老媽終日操持家務，為一家九口生計煩憂，總是苛刻自己省吃儉用，長期下來營養失衡，中年時白髮、皺紋即爬滿頭臉，健康也陸續出現漏洞，最先喪失的便是聽覺。從此，只能在寂靜的世界裡察言觀色，話本來就不多的老媽，更沉默了，選擇靜靜為家人默默付出，配戴助聽器只能稍稍改善，作用不大。

老公工作性質屬重工業，上班時間都必須與轟隆高分貝的機器為伍，經年累月聽力早已大不如前。不幸兩年前又罹患鼻咽癌，放射線治療留下後遺症，只剩微弱聽覺。老公常感嘆說：「四周靜得可怕！」幸好配戴微電腦數位助聽器挽回些許聽力，但與外界溝通依然極不方便。

老妹自小耳朵即會不時分泌出黃黃略濃的水，當時稱為「油耳」，現代醫學則說是慢性中耳炎。小時候家庭經濟拮据，根本沒能力安排治療，長期下來，導致她對低分貝聲音的感應變弱，但還不至於影響學習。所以一直不以為意，直到不惑之齡才感覺聽力愈形退化。

幾次健檢後，才知聽力已從輕度重聽下滑到中度重聽，老妹仍持鴕鳥心態不敢面對，婉拒就醫，任由聽力持續惡化。近來，常出現發呆、答非所問、雞同鴨講的場面，已嚴重影響到她的人際互動。屢次沒耐心的兄弟對她稍為大聲不耐，便讓心思敏銳情緒纖弱的老妹備感受傷，幾度落淚傷心吶喊：「我不是真的聽不到！我只是需要你們再大聲一點！耐心跟我多說一遍而已！為何同事都能了解我，反而自家親人不能體恤，還要用言語來傷害我！」

重聽的人因為某些角度收音不清楚，慣常用猜的或只聽到部分而斷章取義，判斷錯誤而遭到別人搖頭訕笑，因此，顯得特別敏感脆弱，非常在意旁人說話的口氣、臉色表情。如對方有不耐煩神色，頓覺心靈受創，不被尊重，變得缺乏信心、退縮、判斷能力差、行動遲緩，久了就愈自我封閉，逃避餐聚，甚至排斥融入人群。

上天正編派難題來考驗我的耐心與智慧，至親中有三位是重聽者，與他們朝夕相處幾十年，深刻了解重聽者的心情與生活上的不便。

說話必須站在他們面前讓他們看到口型慢慢說、正確說、靠近點說、和言悅色說、耐心說……直到他們聽懂為止，都不能生氣，更不能有煩躁的表情出現，因為重聽是出於無奈，並非他們所願，他們心理已經很沮喪了，生活也相當辛苦。助聽器也會因為沒戴正或電池快用完而發出擾人的「嗶嗶」聲，請健全人務必「舉手之勞」幫他們調整、察看一下，對重聽者和周遭人都是一種幫助。

擁有健全身體的人是多麼地幸福，請多多體貼重聽人吧！